镇国公不说话,伴君如伴虎,帝王的话不能尽信。罗家灭亡得蹊跷,让镇国公一派的人如履薄冰,攥紧兵权才是唯一的办法。
唐见渊往后靠在凭几上,睥睨着面前辈分是自己祖辈的中年人,冷冷道:“朕要的是和解,是天下太平。朕若是要对镇国公动手,早就动手了!毕竟姜太后已经不在宫中,朕不用顾忌先帝的那道遗诏!”
镇国公心中一凛,挺直了腰板:“陛下,太后在凤仪宫中。”
“那是令爱姜玿华!而太后,在八月十四日那天,跟随裴夫人的车驾出了宫!”唐见渊的鹰眸里缓缓漾出冷笑。
镇国公浑身沁出冷汗,却面色如常道:“陛下说的,臣不明白。”
“八月十四日午后,裴夫人带令爱入宫,傍晚带着她离去。这是监门卫处的记载,任何人出入,士兵都会清点人数,不会出错。八月十五日,参加中秋晚宴的是令爱,那么八月十四日与裴夫人出宫的,是姜太后!朕猜测,一定是姜太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才不得不让令爱入宫顶替?”
镇国公到底出身在几百年的贵族之家,又久经沙场,他镇定自若地对上帝王眼睛,郑重地说:“陛下猜测错了。那日夫人带小女进宫看望太后,之后一起出宫,夫人就是有一万个胆,也不敢做那偷梁换柱之事!”
“朕还猜测,令爱还不知道姜太后是被你们藏了起来。令爱生性活泼,镇国公却为了保住兵权,骗令爱进宫,不知道令爱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
镇国公面不改色道:“陛下对太后身份起疑,并不足为奇。太后小时候也如小女那般活泼,入宫后才沉稳起来,如今是露出本来面目。陛下,太后对先帝有恩,望陛下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不要伤害太后。”
唐见渊右手握拳,用拇指抚摩着食指,笑了:“朕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敬重太后;自然也会护着宫中的令爱,虽知她在欺君,也不会动她。所以,和解一事,镇国公怎么看?”
镇国公仍是一步也不肯退让,只要全家一口咬定太后是太后,大家都不会有事!可若是承认他说的,后面的事就不好说了。
或许在帝王眼中,自己是为了保住兵权,连女儿生死也不顾的无情之人,可若是不走这一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镇国公平复了心绪,道:“太后并未欺君。”
唐见渊头大,这老狐狸!
“镇国公是担心朕会过河拆桥,在和解后夺走兵权?又或者,以为朕就是对太后下手之人?可朕至今不知太后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出宫躲起来。”
“陛下多虑了,太后在宫中,并未出事。和解一事,臣需要时间考虑。”镇国公不想再待下去了,他要赶紧去凤仪宫见女儿!
话说到这份上,唐见渊不好再留他,说:“太后出事,一定是有人想要朕与镇国公斗起来,他好渔翁得利。望镇国公好好考虑。朕若是真要下杀手,这几年双方又怎会相安无事?毕竟先帝遗诏对于朕,无足轻重。”
“是。”镇国公起身告退。
“还有,”唐见渊叫住他,“令爱很好,别吓着她,朕不会动她。”
镇国公走出议政殿,往凤仪宫赶去,心中不断琢磨着唐见渊最后一句话。
年轻的帝王有一双常人所不能及的锐利眼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看出了女儿的身份,难道不应该以欺君之罪相威胁?反而让自己不要吓着她?
而他提出太后是小女儿假扮的,竟然是为了证明他不会对姜家动手,而根本没有要威胁的意思。
他是真的想要和解?
镇国公决定好好考量这件事,毕竟自己身后,还站着许多与皇帝敌对的家族,一着不慎,所有家族都有可能成为刀下亡魂。
来到凤仪宫,湛蓝的天空下,绿瓦红墙,鸱吻高抬。镇国公很担心女儿,一步步踏上石阶,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唐见渊身为帝王,提起小女儿时,用的竟是“令爱”!他该不会是对她……
???
!!!
镇国公的心定了定,看来是那样没错,否则女儿也不会屡次顺利渡过难关!
到了凤仪宫,不见姜玿华,却看见静王坐在殿门口吃糖葫芦。
镇国公看着小家伙,慈爱地问:“太后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