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只是一个御史,而且还远在苏州,那必然是得许许多多的人的力量加在一起,方能成事。
譬如说尚铭会倒台,背后肯定少不了怀恩、汪直,以及那些厌恶东厂的官员们的出力,这其中还牵涉到内阁之中的权力争斗,唐泛只是正好看出这一点,并且很好地利用罢了。
尚铭被赶出京城之后,东厂厂公一职随即由陈准递补上。
陈准是一位亲怀恩的宦官,万党此时才意识到东厂的力量已经不在他们掌控之中。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形势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前一刻要是抓不住,下一刻就只能看着它被别人拿走。
对灾民而言,唐泛的到来使得他们重新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但对更多的人来说,这件事倒霉的,不仅仅是一个陈銮或杨济,而是万党损失了尚铭,也损失了东厂,他们的力量被削弱了相当一部分,以后也没有办法将东厂作为爪牙工具,公器私用,公仇私报了。
所以这一次,不仅唐泛解决了苏州的事情,亲太子一派也在此事上取得重大胜利,可谓两相得宜。
“经过这件事,太子必然会更加感激你,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将来若是……你必然能被重用。”
汪直暗示道,他中间停顿的那句话,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唐泛摇摇头:“我本意也没想到能扳倒东厂,只不过想把苏州的事情解决掉罢了,现在有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恰逢其会,而且尚铭胡作非为久了,老天也看不下去,这才正好成了事。”
汪直翻了个白眼:“行了,别装腔作势了,谦虚过甚反倒虚伪矫情,太子如今年届十三,论理本该入阁观政,但是陛下日益信道,对太子不冷不热,所以太子入阁观政的事情也被万党中人屡屡阻拦,前段时间搁置了许久,现在东厂一倒,估计他们的气焰也能收敛一些。”
唐泛离京城太远,而且也不是权力核心圈子的人,很多消息并不如何灵通,若不是现在听到汪直说,他还不知道万党还阻拦太子入阁观政呢。
他摇摇头:“要我说,万党千方百计跟太子过不去,实在是个昏招。自我大明立国以来,但凡非长子想要继位的,纵然有天子宠爱,最后都会不了了之。你看看永乐天子何等强势,他对汉王宠爱远逾太子,可最后不也是太子得了皇位么?今上论心志坚定,比之永乐天子相去甚远,他又如何能够做得了永乐天子都未能完成的事情?”
这些话,也就是对着汪直,唐泛才会推心置腹。
汪直果然微微动容,在那之前,他从未听过这种观点,仔细一想,的确是颇有道理。
“但你说得再透彻又有何用,不拼一拼,万党如何会甘心?自古皇位诱人,万党没有造反的胆子,却想过一把拥立帝王的瘾,这也没什么出奇。你现在远离了京城反倒是好事,也免得被搅进去,像上次在东宫那样被人作了筏子,等到京城局势明朗一些,我再帮忙奏请让你回京罢。”
他说罢,夹了一筷子桂花糖藕送入口中,末了皱起眉头:“这黏糊糊的是什么玩意?”
唐泛无语:“一看就知道是甜的,你不喜欢干嘛还去夹?”
汪直微嗤一声:“一时顾着说话,没注意,黏糊糊的人才喜欢吃黏糊糊的东西!”
“……”唐泛抽了抽嘴角,真是躺着也中枪。
好在他早就被汪公公奚落得习惯了,当下面不改色地伸向另一块桂花糖藕,夹起来咬了一口,眯起眼露出笑容:“好吃,糯米够软糯,桂花味儿也很浓郁。”
“话说回来,我奇怪得很。陛下为何无端端会升我的官职?总不成是因为我送了那匣子金银罢?”
唐泛问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汪直:“你想得真美,要是送银子能够让你升到三品大员,那估计现在国库就不用发愁了!”
唐泛笑道:“还请汪公为我解惑。”
汪直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里尽是幸灾乐祸:“那自然是因为又有烂摊子要你去收拾了,所以要给点甜枣啊!”
唐泛:“……”
他开始一声不响埋头吃菜,一边道:“我可以假装自己没有听过这句话么?”
汪直:“不能。”
唐泛吃了一阵,发现就连荷叶粉蒸肉也不能令他开怀了,只能放下筷子,认命地问:“这回又是出了什么事?”
汪直道:“你倒也不用吓成这样,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不复杂。”
唐泛无语:“你都满脸不怀好意了,还跟我说不复杂,这话就算我信,你自己也不信啊!”
汪直没所谓:“我不假意安慰一下你,怎么让你死心塌地地接下差事?再说这一次你以刑部右侍郎衔办差,肯定要比之前只有御史身份方便许多,这还是我在陛下面前提醒,才帮你争取来的。”
反正怎么说都是他家的道理,在蛮不讲理上,唐泛从来就没赢过汪公公。
他头疼道:“好好好,那你说罢。”
考科举的都知道,要想从白身一路杀到进士,中间要经过大大小小无数场考试,其中比较重要的有六场,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简单来说,能够通过院试的,就可以取得秀才功名。
能在乡试榜上有名的,就会成为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