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灯,明明晃晃的摇曳着,重渊照往常那般,从这头到那头,细心的一盏盏点亮,然后收拾了器具,朝着门外走去。
似乎早已预想到,他看着站在朱红铜门外的青鸾侨仓。
侨仓是看着他二人在雷泽相互扶持真心相对的唯一那人,也经历了她被流风抛弃长琴走后的时光,他知晓,这件事对洛栖会有多大的打击,所以无论之后洛栖是否变回了凤锦,作为二哥的他义不容辞的伤了天界,直到天宫去追问。
作为一只天性清冷的青鸾,这桩事挺让他内心着火,若非有天岚提前告知,说起因大概是长琴回来重渊黯然退出,整一出狗血满槽的戏码。
重渊看了眼侨仓,居然只是微微点头,要从他旁边走开。
他忍无可忍,一把抓住重渊的袖子,冷冷的问:“为何?”
重渊转身,细细打量了下侨仓,“自那日后,天岚没有为难你吧?”
“我是问栖栖的事情,你……”
重渊叹了口气,回身将点灯器具放下,笼着袖子说,“你我走走吧。”
云卷天舒。大荒正在落雨,下了有十几日了。
立于天云归处,一抹抹流烟从二人脚下滑过,直似人间命数无常。
“你应该已知晓我与栖栖的身份了吧。”
侨仓微微颔首。
重渊凝视着大荒故土,忽然轻声叹道,“自混沌初开,天帝轩辕最大功勋,便是拉开四海八荒天地分界,然则这其中付出的艰辛,全部是用杀孽换得。包括我自己,也是这场战役中的奠基者。只不过我用一场归降,少了血祭山河的过程而已。”
侨仓不解皱眉,全然不知重渊与自己说这些有何意义。
“阿锦,便是轩辕手中最利的一把剑,指向哪里,就扫向哪里。”
侨仓追问,“既然你是卜算的始祖,你应该早就知晓很多结局,难道你想告诉我说,前世你的归降是已经算出的结果,那你离开栖栖,也是顺应命运?”
他思索了下,又问:“或者说,你一切都是跟着天道走,此番也是无可奈何?”
重渊失笑,“我没有如此说过。只是告诉你一个因,但果却不能再说。因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抬首,天上有天,仿佛有一双天眼,在众人顶上缓缓睁开。
神仙也逃不开的命。
侨仓不懂,或者说,与心机似海的青帝相比,侨仓的确是欠缺火候。直到重渊离开,他还站在云端,想着他的那些话。
此时的洛栖将醒,榣山正下着瓢泼大雨,她甫一坐起,就看长琴面朝自己,很是认真的说:“关于你所说的事情,我已与你母亲商量过了,择日将由我的父亲与凤族送上聘礼,时间就选在你说的那天。”
洛栖满脑子浆糊,莫名的看着长琴,忽然打了个激灵,“师傅你说什么?你已经和娘亲说了?”
她抚着额头,只觉醉酒果真惹事,虽则长琴曾是自己心头好,但未免也有些欺负师傅的不谙世事。软软的侧卧在床上,她呻吟了下,“我倒是不介意师傅做我的正房,只是似乎如今除却要告诉凤族的娘亲,还有位大老爷要知会的呢……”
长琴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天帝那边?不过……正房是什么?”
她捂着唇笑,满床做滚,心里头却酸酸的,“正房自然是最大的那个。”
“胡闹!”长琴板正了脸,也晓得她在借玩笑话来弥补心里的缺憾,所以倒也没有真的责怪,“如今青帝应该已经知晓了此事了。”
“是么……”洛栖坐起身。
妩媚入骨化相思,淡淡愁怨上眉心。她轻轻叹了口气,故作欢喜的说:“这样也好,省的日后惦念。”
“有些饿了吧?师傅给你做些吃的。”长琴方一起身,却被洛栖从后抱住,那双修长净白的手微微一僵,缓缓覆在腰间她的手背处。
她闷闷的说道:“师傅,谢谢你。”
长琴轻咳了下,望着屋外半晌,才缓缓的说:“前日,桑悌传信,说天帝与蚩尤九黎已经于逐鹿平原一较高下,此番前去的,还有他。”
他是谁,洛栖自然一听就明。身子一颤,只觉喉间干涩,“逐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