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之外阳光明媚,与刚经历过一番劫难的诸人心情相得益彰。桑悌素方坐在重渊精心修建的水榭内,观长天一色山外黄沙的漫漫风情,和凤凰大寨外桑悌洛栖一向喜爱的嫣红遍野的凤凰花海相比,就好似大漠蓝天下走出的粗犷汉子与江南春秋的一蓑烟雨中缓缓步出的红衣女子,各得千秋。
自洛栖重渊醒后,桑悌素方倒是很少去叨扰这两人的甜蜜时间,常常坐与水榭当中,品茶看景。去过海边,看了沙漠,再观这竹影婆娑中的月牙泉水,心境仿若渗入了夭夭长天,瞬间清透。
素方皱着眉头轻声说:“不知道待他二人伤愈后,还有什么麻烦后话。”
桑悌叹了口气,“谁知道了。若是就这般过着日子,我看挺好。如今我算是明白素节为何不肯在凤凰大寨当中留着,愿意隐于此处不出。”
大寨之中时时人声鼎沸,哪里是那般冷淡性子的人受的住的。
此时重渊坐与月牙泉旁的石凳上,洛栖正站在竹林当中,丈量着林中间距,口中甚是不满的说,“我看没什么变化呀。”
重渊颔首,“般般人自是进不得这竹林的,你试着站在乾位上。”
她疑惑的瞧了眼重渊,依着他所说,走到了乾位上站住,只感顿时竹影纷飞,仿若身周的竹子都变作了活生生的精灵,万千竹叶化作利剑,瞬间袭向洛栖。她惊了一跳,顿时离开乾位,却哪里知晓,毫无用处,情急之余化出一道符字,生生挡住一击,便在她惊慌失措时候,却看重渊笑了下,手中伏羲八卦镜置于掌心晕光顿生,团团转圈,原本追着她跑的万千利剑掉转头,瞬间被收入了八卦镜当中。
洛栖扶在一棵树旁,喘了口气,瞪了眼重渊,才缓缓踏出竹林。
“你这竹林怕不只是一种变化吧?”
重渊点头,将八卦镜收入袖中,“以八卦之始,演化出三十六种变化。”
“这么多!”洛栖瞠目结舌,却看重渊淡淡一笑,“阴阳两仪,变化无穷。三十六种,还是少的。”
洛栖盯着竹林看了半天,忽然拍着石桌,愤愤然的问:“若当日你是故意放我进来的,那云影随意进出又是怎么情况?”
重渊一愣,忽然苦笑。
若论云影的渊源,的确很长,只比凤锦晚那么一些时候。无法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是因为百年前,始终是……一言难尽。她对自己,有恩。而他对她,有歉疚。
见其没有回答,洛栖承认,自己真个不舒服了。闭上眼,青帝伏羲、玄女凤锦还有那白水素女云影,在自己记忆中虽然模糊不可及,但是书中却记载的甚是清楚,简直可谓剪不断理还乱。虽未说到细致处,却还是说过,若非有五帝之战,青帝伏羲娶的便是白水素女。
豁然心头火起,洛栖用力的砸了下桌子,冷冷然站起,瞧着重渊说道:“你若是与那云影始终牵扯不清,便还是与我划清些干系。”
反倒是重渊,微微愕然,因着对于他二人来说,云影恐怕根本不算什么,若是做了往常她醋了的表情,却又不该如此认真。或许是那非常严肃的表情,却让重渊又似个闷葫芦一样,不说话了。
情之一字,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
女人之心,果然非常难测。上一刻说说笑笑甜甜蜜蜜,下一刻张牙舞爪气愤异常,倒真应了那句——妙不可言。
说完此话,洛栖下了决心,要给些时间让重渊思考清楚。对她而言,她是决计不能接受,那红衣女子翩然而至,扰了一池清波的行径。
为何如此烦躁那女人,大约是……云影爱着的红衣,是她梦中,凤锦所穿的颜色。然则,这颜色,便只有凤锦能穿出绝代风华,再没人比。
云影不是凤锦,洛栖……也不能及。可恨可恨!
念着自己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离,她也不理会重渊,与桑悌、素方打了个招呼,偷偷的一脚踏云,便是朝着相访的洞府走去。
这么长时间,也未去关心下自己的好姐妹,实在不应该。
迢迢赤水依旧,而连绵千里的凤凰花,也渐渐冒了花蕊,眼瞧着花季将至。整个花海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淡蓝色。
飞到赤水河上已是一日之后,果真比不得重渊的倏然来倏然去的高强法力。洛栖气喘吁吁的站在相访的洞府之前,大门紧闭,落着不少余灰,显出主人已是太久没有开门的态势。这让她心底一沉,上前就砰砰的砸。
“相访,是我,栖栖,你快开门。”
半晌没有动静,她又喊了声,“是洛栖不对,若非得了场大病,早就该来瞧你了……”
或许是这句话起了些作用,良久,大门缓缓拉开,现出一张憔悴不堪的容颜。清颜已瘦,美貌未变,只是那双曾经笑意暗藏的眸子,仿若失了魂灵般,却只掺杂着一片灰暗无边的阴霾煞气,便如千里暮云,森冷木然,似能将整个天地都裹了进去。从那日渐寒凉的眼神中,洛栖只能想到茫茫荒野,嘶鸣寒风,冰封千里。
刚打一个照面,洛栖便“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相访只轻轻扯了扯洛栖的手,便转身进了洞中。
顶上的水雾长明灯朝外喷着雾气滚滚,扑在二人脸上,凉飕飕的若江南雨季。洛栖见相访的足踝上,又套上了那束缚自己的封印脚链,心中一酸,上前扑住相访,将她抱在怀中说道:“凡尘皆是身外物,何苦如此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