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夫人平时是不受人恩惠的,但她已经被沈默彻底感动,只能安静的听他安排了。
“储济仓那边已经没事了。”待海老夫人出去,沈默对海瑞道:“官员们只是一时气急,才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一见你昏倒了,便全住了你的还主动去顺天府投案,其余人则都散了。”
“也不能怨他。”海瑞道:“当时太乱了,也不知是哪儿飞来个钱袋子,一下就打在我脑门上了……再说,官员们有怨气,那是正常的,不冲户部的人撒,还能冲谁撒?”
“这事儿没算完。”沈默道:“我听说他们商量着要上疏,弹劾户部和内阁呢。
海瑞闻言摇头道:“没有用……”
沈默不相信自己的耳备,道:“这可不像你海刚峰说的话。”
海瑞疲惫的笑笑,声音低沉道:“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大明朝已经病入膏肓,治标没用,除非治本。”说着望向沈默道:“大明朝的病根在哪里,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却没人敢绁及。不去绁及这个根源,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上一百次疏也没用!”
沈默闻言点点头,低声道:“莫非你还存着上疏的想法?”
海瑞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我这个小小的郎中,就是把奏本递上去。皇帝能看到吗!”说着无奈的摇头道:";看不到的……”
沈默闻言心神一松,其实他这次来海家,一是探视,二是看看能不能劝说海瑞,打消上书的念头,现在见他有放弃之意,哪有不趁热打铁的:“刚峰兄,太夫人年事已高,嫂夫人又有身孕,揭龙袋的事儿,万万想都不能想啊「”
海瑞然叹息道:“你所说的,正是我无法放下的,算了,不提了,先安心过年吧。”
“这才是正办。”沈默彻底松口气道:“我带了些年货来,你这
次务必收下,好歹让老夫人、嫂夫人补补身子。”
海瑞深深的望着他,良久才从喉咙中迸出一句道:“大恩不敢言
谢。
“朋友有通财之义,”沈默摇头道:“你不必多言。”
“但你硌东西,我一样不能收。”谁知下一刻,海瑞却像换了个
人似的,道:“请你全带回去吧。
沈默难以置信道:“发烧了?”
“我清醒的很,”海瑞板着脸重复道:";大人的恩惠,我们海家受
不起,请你把东西拿回去。”
“为什么?”沈默面上的笑容敛去。
“这是大人要我说的,那我就说,”海瑞面容冷淡道:“原本以为你是不同的,谁知与那些人别无二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海瑞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会收你的东西!”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信道:“早就想寄给你,这次倒省事了。”
沈默黑着脸接过来,一看信皮子上,银钩铁划的写着一行字道:·与沈拙言绝交书';,“呵……”他指着海瑞道:“你可以饿得昏倒,也忍心让老娘挨饿?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你、你,我怎么说你啊……”气得他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海老夫人听到争吵声赶过来,扬海瑞道:“孽畜,怎么能这样对沈大人呢?”
沈默赶紧拉住海老夫人,道:“刚峰兄可能魇着了,待会儿太医来了,拿针扎扎就好了。”
“对。”海老夫人也觉着这解释合理,道:“是魇着了,得狠
扎!”
怕再惹母亲生气,海瑞不敢
再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沈默。沈默只好退避三舍,在海老夫人无比的歉疚中,离开了海家。
“你这都发什么疯啊!”把沈默一送走,海老夫人举拐杖要打海瑞,却见儿子病弱的样子,又根本下不去手,只能流泪道:“莫非真是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