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徐阶十分失望的是,现在的科道言官,素质简直比二十年前差了不止一截,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严嵩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早把这些专门告状的家伙,大都换成了自己人,剩下一部分,则是他徐阁老的人,两方人眼里没有对错、只有对方,一切以打倒对方为要,凡是对方支持的必反对,凡是对方反对的必支持。
但这种事积弊日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徐阶只能先缓一缓,任由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待时机成熟再收拾烂摊子。但有些事情不能缓,必须立即着手去办。他必须把握这黄金时机,黜贪汰庸,洗刷弊政。为大明朝换来一朝新气象。
总体来说,徐阶宣布要抓三件事,一是整顿吏治、这是哪位首相上台。都必须的表态。仿佛国家的问题都在吏治,吏治清则天下安一般;二是针对暴露出来的边镇将帅冒领克扣军饷的弊端,责令各省长官以身作则,违者听部臣及该科参奏严惩;三是清理盐政,因为朝廷近些年,加派了五成盐政的课税,令两谁“苦不堪言。徐阶便暗示巡盐御史徐惬,提请严嵩任内提高的课税额度一体撤销,恢复原先的程度。
徐阶在三把火后亮集三板斧。得到的喝彩声却稀稀拉拉,因为吏治也好、克扣军饷也罢,那都是百多年的积弊,你徐华亭要是能解决,那还真
徐渭就对徐阶大为不满,抨击他这是避重就轻,专做道场不念经!
“什么“以用舍刑赏还公论。?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徐渭挥舞着双手,在一众琼林社的同年面前。白脸憋得通红,吐沫星子乱飞道:“可笑我还与朝野众人一样,对他的“三还。竭诚拥护,拼命鼓噪!怎么一到了正事上,就这么虚伪了呢?”
孙铤笑道:“那你说,徐阁老该毒么办?”
“要真是按“公论,的话,当务之急。是给杨继盛他们平反昭雪;劝圣上立即停止修玄、恢复朝会。导朝政于正轨;是大张旗鼓查处贪墨官员肃清朝纲;是遏止豪强兼并土地,减轻百姓负担。并增加国常收入!可这一切,徐阶做了吗?”徐渭愤愤道:“他一样都没做。”
“这我可得说句公道话了一边的诸大绶笑道:“这些事情,徐阁老未必不想做,但真的做不到。”
“那”徐渭瞪着眼道:“也不应该减免盐税啊!”说着提高声调道:“天下之利在于盐,盐利之半在于两淮!国家每年在食盐上生利十分,只有两分能进国库,八分倒进了那些大盐商、大贪官的腰包里。现在国家好不容易分到四成,大头还在盐商那里呢!现在徐阶却巴巴的退回原样,他到底是大明的首相。还是盐商的买办?”
“这是投桃报李”孙铤也劝他道:“没有办法的,没有山西帮挺他。他就斗不过严党,也没法顺利执政。所以做些妥协,都是有必要的。”
“你们”徐渭目光扫过他们几个,郁闷道:“一个个全都变了。当初满腔抱负的热血青年去哪里了?怎么就剩下一个个老气横秋的小官僚了?”
“文长兄,这样说不太好吧。。孙铤冷笑道:“如果你觉着大家都不好,就你一个好,往往不是大家的问题,而是你出了问题
徐渭哼一声,对默坐在角落的沈默道:“你别老不吭声,却来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
沈默闻言笑道:“你们各有各的道理,不过现在徐阁老上位时日尚短。还不能太早下结论,所以也说不上你们谁对谁错
“瞧你这稀泥和的徐谓嘟囔一句,却也终于不再发作。
“说实在的这时陶大临道:“我也觉着,徐阁老做了很多,造的声势很大,但实际的东西并不多
“他现在有所顾忌啊。”沈默道:“内阁就他一位,固然没人跟他争,但独相也坏处也很大,不管做什么,都会被说成是独断专行,跟他的“三还,相悖,所以一定得等到新的大学士入阁,才能做些务实的事情。”说着笑笑道:“现在以务虚造势为主,是十分明智的,只要把势头造起来,到时候内阁还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的意思是”陶大临道:“新的大学车马上就要出炉了?。
“必须的。”沈默笑道。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新任首相的一系列动作,在沈默这些事不关己的人看来,不过是些谈资罢了,看得惯就赞两声,看不惯就骂两句,都没什么关系。
可在失去首领的严党分子那里,却会引起极度不安,让何宾、万采、胡植这些人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哪天就大祸临头。哥几个凑一起看了看,呵,都成九月里的黄花菜,又瘦又憔悴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何宾道:“咱们得想法子改善一下处境了。坐以待毙怎么行?”另几个也是这样想,而且想到的法子都一样,咱们都投奔袁姊得了,虽然大家平素平起平坐,但今时非比往日,人家是徐徐上升的太阳,咱们是芶延残喘的月亮,就别端架子了,赶紧夹起尾巴来给庄子当儿子吧。
袁姊那边也正犯愁呢,严嵩这一去,自己入阁已成必然,虽然做了一辈子的大学士之梦,可真到快实现的那一刻,才知道入阁拜相固然风光。可要想名副其实,还得有实力做基础。徐阁老可是连严家父子都扳倒了,要对付自己还不是小菜一碟?
他自信天纵英才,正想入阁做一番事业呢,哪能甘心给徐阶当陪衬。所以急需扩充自己的力量。此玄几位部堂高官投奔而来,那真好比是干柴草遇到烈火团、西门庆碰见潘金莲,登时那叫相见恨晚、蜜里调油啊!
袁姊说:“诸个兄弟奔我而来。咱们就是自家人,那以后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若违此誓,猪狗不如。”
众人也感动道:“阁老太仁义了,我们只能呕心沥血、肝脑涂地了。”便建言道:“当务之急,您老就是赶紧入阁,现在内阁乏人您进去就是副相,就是跟徐华亭顶着干。也是可以的。””袁弗谦逊道:“那山刀烦诸位兄弟,赶紧操作一下“遵命遵命。”众人便散去。找到各自的亲信。授意他们上书;请廷推内阁大学士。
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在他们还在构思奏章的时候,徐阶便已经奏请嘉靖帝道:“内阁事务繁忙,非一人之力可担当,老臣蝉精竭虑,仍左支右绌,恳请开廷推,再举德高望重的才智之士入阁,以免误了军国大事。”既然新人入阁是必然,不如主动提出,还能卖个好,总比晚一步遭人诽谤要强的多。
见他毫不揽权,嘉靖帝欣然应允,命三天后廷推大学士,结果毫无悬念,礼部尚书袁姊,拜东阁大学士。入阁协理政务。
他空下来的礼部尚书,由严讷担任,严讷的职位,则由李春芳接任。但严讷并不兼任翰林学士。因为翰林学士仅为五品。所以无需廷推,徐阶直接宣布圣旨,沈默卸任左舍都御史兼国子监祭酒,转任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学士,虽然在官职上仍然原地踏步走,但满朝文武都认为这是徐阁老在培植亲信、封赏功臣了。因为谁都知道,朝廷的上层精英皆出翰林院,当上翰林学士就意味着会有一帮前途远大、志同道合的亲信,助你扶摇直上,只要不出意外,定能入阁为相,所以这个职位向来由礼部尚书兼任,专为储相培植威信所用。
现在徐阶竟破例授予沈默,可见对其抬爱之重。可见坊间流传,徐阁老轻沈重张的谣言,是多么的不实。
徐阶却只能无奈的苦笑,因为他被皇上小小的摆了一道。他的本意是让张居正来担任这个差事的,便奏言道:“大宗伯事已极繁,仍兼任翰林学院,虽日夜操持不能两全。臣恳请分置二官,令一德才皆备之士。专掌翰林。”
嘉靖曰善,问道:“卿家可有人选?。
徐阶便道:“丁未进士张居正。博学笃行、老成持重,可为掌院。”
一般来说,嘉靖是不驳他面子的。但这次皇帝想了想,却道:“上次命张居正与袁姊共书“濮议之辩”其曰:“必以尚未完成,怎忍心打搅于他?”
见徐阶一脸错愕,嘉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安慰他道:“这样吧,等他修完了《大志》,你再给他安排个,合适的地方,以全他的诚孝。”顿一顿道:“至于翰林学院,也不给别人了。就让你另一个学生沈默担任吧。”
“谢主隆恩徐阶痛快的答应下来,这才知道,原来就像沈默在自己这儿像后娘养的一样,张居正在嘉靖那儿,也是今后娘养的。
归根结底,张居正虽然用急智绕过了“濮议之争,的陷阱,可难免会给皇帝留下皮里阳秋的印象,怎么可能比一直以“赤子之心。对皇帝的沈默,更讨嘉靖喜欢呢。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