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凯。”迈尔斯朝这位欧亚混血儿点点头。董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依然看上去有些像四十岁,又有些像六十岁;依然结实得像一辆老式坦克;依然看起来一副观察多、说话少,会被良心上的愧疚感苦苦折磨的样子。
正驾驶员梅休对着报话机说道:“交通管制台,我已经查明仪表板上的警报红灯问题来源了。是压力读数错误。已经全部修复。我们可以起飞了。”
“准备,C-2。”一个不见人影的声音答道,“准许起飞。”
主驾驶员敏捷的双手按下了对接舱封闭钮,校准了姿态控制喷口。嘶嘶几声又咣当了几下之后,航天飞机脱离了母船,开始在自己的轨道上飞行。梅休关掉报话机,长长地舒了口气:“安全了。至少现在安全了。”
埃蕾娜从过道里挤到迈尔斯身后,盘起她修长的双腿。梅休正在慢慢加速;迈尔斯用一只胳膊勾住一个扶手,定住身体:“但愿你是对的。”迈尔斯说,“但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他的意思是,可以安全地讲话了。”埃蕾娜说,“没有更宽泛的意思了。这是一次按时进行的例行航班,只不过是带了我们这几个没列入名单的乘客。我们知道,他们还没有发现你失踪了,否则交通管制台不会让我们起飞。欧瑟会首先在“胜利号”上和军用太空站里搜查你。等他开始扩大搜索范围,往别的地方搜索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再把你偷渡回“胜利号”上。”
“这是第二套方案,”董转过身来侧脸对着迈尔斯解释道,“也许该算是第三套。第一套方案是,假设营救你时闹出了很大动静。那我们就立刻逃往现在停靠在检查站上的‘羚羊号’,宣布起义。我很高兴有机会不需要那么做,呃,随机应变。”
迈尔斯噎住了:“上帝啊!那会比上次更糟糕。”这样他会陷入一连串他无法控制的连锁反应后续事件中,被推为雇佣军军事哗变的“旗手”(译者注:中世纪意大利城邦时代的城邦共和国首脑。常无实际权力),被强制站到队伍最前头,能发挥的自由意志跟被戳在矛尖上的脑袋差不多……“不。不要什么随机应变的搞法。谢了。绝对不要。”
“那么——”董竖起一根粗大的手指,“——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我的什么?”
“计划。”董把这词念得十分慎重,反而像是在嘲讽了,“换句话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欧瑟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迈尔斯叹了口气,“你相信么?我是意外来到这里的。欧瑟不相信。你恐怕也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不相信吧,是不是?”
董啜起嘴唇:“意外?也许……我曾经发现,你的‘意外’总能让你的敌人陷入困境,效果好得简直让成熟谨慎的战略家们要嫉妒得脸色发青。总这样,一直如此,这不可能是巧合;我认为你那是下意识的决策。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小伙子,有些话我们可以私下……不过也许你只是个出类拔萃的投机者。要是那样的话,我想提醒你注意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机会:你可以夺回登达立雇佣兵团。”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迈尔斯指出。
“你也没有回答我的。”董反驳道。
“我不想要登达立雇佣军。”
“我想要。”
“噢。”迈尔斯顿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和忠于你的那些人另立门庭,建立你自己的军队?有人这样做过。”
“你让我们游过太空么?”董用摆动的手指模仿着鱼鳍,鼓起腮帮子吹气,“欧瑟控制着所有设备。包括我的飞船。‘胜利号’是我三十五年的职业生涯里积累起来的一切。你的诡计让我失去了它。得有人赔我一艘。如果欧瑟不赔,那……”董意味深长地打住了,咄咄逼人地瞪着迈尔斯。
“作为交换,我曾经给了你一支舰队。”不胜其扰的迈尔斯说道,“你怎么失去了它的控制权呢?你这个——老战略家?”
董用一根手指敲了敲左胸,表示迈尔斯说得一针见血:“我们离开陶-佛得之后,起初一年,不,一年半的时间里,一切都很顺利。连续拿到了两个驶往伊斯特尼特方向的很美味的小合同——小规模的突击行动,稳赢的。呃,其实也不是太稳当——我们不得不始终全力以赴。但我们圆满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