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顺见他沉着脸回来,反而笑问:“裴公公,看样子是没找到我姐姐?您也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冲出去了,做事这样着急干嘛?”
裴炎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说是你的姐姐?那我问你,她为什么跟着回来却不见踪迹?!”
“我老家就在平谷县,到了这里,她当然要回家了,难不成还跟着我去京城?”
裴炎露出鄙夷的神色,认定了杨明顺是在胡编乱造,当即强硬道:“既然如此,那就去一次平谷县,我要亲眼见到你那位三姐!”
“这不合适吧,她也是有了人家的,被您一个外人看了多不体面……”
“你!”裴炎差点被他气死,“千里迢迢去辽东伺候江怀越就体面了?!有人家,有人家的女人还这样不知羞耻!”
他不等杨明顺再开口,随即命令启程赶赴平谷,并强行把杨明顺也一并带走。
禅云寺位于城郊幽静林间,因县城人口较少,平日里往来香客也不多。戴俊梁带着相思赶到此处,先是扮成寻常上香的百姓进了大门,进入大殿后向知客僧打听了方丈居处,便匆匆赶去。
其实虽然到了禅云寺,两人始终不明白江怀越为何会让他们来这寺庙,直至见到了方丈,相思拿出了那枚小小的令牌,原本还说话慢条斯理的方丈随即改变了神情,将相思与戴俊梁请进了禅室。
简短交谈,明晓事情经过之后,方丈道:“江督主的意思应该是让你们两位在这暂时躲避,等到抓捕的风头过后,再行打算。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相思与戴俊梁对望一眼,心中还是隐隐不安,忖度了一下,问道:“大师和督主是朋友?”
方丈笑了笑:“不是朋友。”
“那……”
“西缉事厂耳目众多,我这里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看似完全不理世事的方丈向两人合掌,露出从容微笑,“平日里一直内疚于未能提供重要讯息,没想到这一次倒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本寺地处僻静,东厂的人绝对不会想到督主把你们安排在此,两位请安心!”
相思愣怔了片刻,感谢了方丈之后,才想到当年江怀越在训斥她作为探子不够努力的时候说过的话。
原来,西缉事厂耳目众多,确实不是他随口一说而已。
她和戴俊梁留在了禅云寺。
只是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困扰,然而相思一想到江怀越入宫之后再无消息,心中滋味自是难以言表。她在焦急之余,向方丈打听京城讯息,方丈应允一有所得便会及时告知。
她便又陷入矛盾境地,既希望能尽早得到江怀越的消息,又害怕听到的是不好的传闻。
原本以为经历过沙场浴血,应该再没有什么值得担心。可是这一次,他进入的是深似瀚海的紫禁城,面对的是心念难测的承景帝,还有明里暗处各怀心思的对手仇敌。即便相思想到他,总是想到那从容冷静的风姿,但事到如今,却也不免心生忧虑。
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这场风波尽快平息呢?
斜阳余晖遍洒琉璃瓦上,金黄碧蓝交错绚丽,浮闪出沉沉光华。
裴炎进来叩见君王的时候,脸上并无喜色。承景帝扫视一眼,心下就大概有几分明晓了。
果然,裴炎一开口,就是诉说自己带着东厂人马披星戴月赶到杨明顺暂住的驿馆,却没能当场把那个女子逮住。此后他又当机立断,带着杨明顺去往平谷老家,打算这样来个当面对质。假如那个女子真是他三姐,必定此时已经回家,假如不是的话,那就足以说明前往辽东的女子身份可疑了。
承景帝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只盯着裴炎问了一句。“人到底抓到没有?”
裴炎道:“启禀万岁,臣带着杨明顺去了平谷县,结果果然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三姐。”
承景帝脸色阴沉下来。“难道真如你所说,那个随行的女子,另有特殊身份?”
“这小子满口胡言乱语,准是和江怀越串通一气欺君罔上!”裴炎想到杨明顺那套说辞就脑袋疼,自己押着他赶到平谷,结果却被摆了一道,着实可恨可恼。
承景帝急于问明真相,下令把杨明顺带了进来。
“杨明顺,江怀越身边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杨明顺还从未见过承景帝如此严厉,他面露难色,咬咬牙叩首道:“事到如今,小人也只能实话实话了。万岁爷,那个随军的女子确实不是我三姐……”
“那她是什么人?!”承景帝已有些不耐烦了。
“她……”杨明顺欲言又止,眼见承景帝脸色不佳,忙道,“她是小人年幼时订过亲的未婚妻!”
承景帝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裴炎更是忍不住道:“万岁您听听,这不是公然说谎吗?!这种鬼话他也能编造出来,还敢在您面前演戏,实在太过嚣张!”
杨明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委屈道:“万岁,您听我把话说完。别看小人是个内侍,可小时候是正儿八经订过亲的,后来进了宫,家里不得已把那件亲事给回断了,那个姑娘竟然提出要恪守婚约,情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再和别人成婚。这一次我跟着江大人去往辽东战场,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从家里跑出来,追到辽东来找我,说什么要贴身照顾之类的话语,叫人好不尴尬。小人也是为了避嫌,只好在众人面前说她是自家姐姐,后来江大人因战负伤,我想着她手脚灵巧做事细致,就又让她去帮忙伺候了几天,哪里想到竟会引来不相关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