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对了,”她又放了块冰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和风,沈和风。”
她赶忙将嘴里的冰块嚼了,蹙了蹙眉头,“那儿一阵风还没刮走呢,你这儿倒又来了一阵。”
我知道她说的是逆风行那奇葩,便小心翼翼地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我心情可好着呢,总算送走了一阵邪风,瞧,我还买了这么些东西。”
我便望着她不说话,一个人若是真开心,绝不会急切切地买一堆用不着的东西,也不会这么扬起语调强调自己过得有多好。
她慢慢叹了口气,苦笑着望我,“和风你别这么看我呀,弄得我心里毛毛的。放心吧,失恋就这么几天的事儿,我不伤心不难过,赶明儿就找一好的去。”
我只能安慰她,“那我祝你早日找到一帅锅锅。”
她哈哈直笑,“那是当然,怎么也不能比他差啊。姑娘,你听过那句话没,所谓失恋就是青黄不接,要是你前脚被郭德纲甩了,后脚就找到李敏镐了,那还伤心个屁啊。所以我现在满心想的都是一件事,找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顶好男人,和他缠缠绵绵走天涯。”
“你可真乐观。”我喝了口咖啡,又问,“那你有什么候选的不?”
“不瞒你说,真有一个。”她先是情绪高涨,到了后来又低落下去,看了看我,咂咂嘴,“其实我也就是为这事儿和厉风行分手的,我很快就要和那人在一个地方上班,他就疑神疑鬼总觉得我会放不下那人,两个人相处久了一定来事儿,必定会给他戴上一个大大的绿帽子。”
“其实,他也是在乎你吧。”我一怔,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给一个混蛋说好话,立刻给自己掌嘴,换了个腔调,“他一看就挺花花公子的,还担心别人对他不忠?那个人怎么样,比他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吧?”
柳絮倒只是笑了,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眼神虚浮着望不穿,嘴角时而一抹笑意时而一抹惆怅。
直到两个人的咖啡都快到了底,她起身端了两碟甜品过来,银勺轻轻切下一角时,方才抬头看我。
“他曾经是我的学长,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好的男人,英俊、聪明、优雅、绅士……怎么夸他都不为过。我刚考上研究生那一年,他就博士毕业了,因为成绩太过优秀,好多地方都高薪挖他过去,可他没走太远,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小镇上呆了下来。”她笑了笑,“听我说这种琐碎的小事儿你不闷的吧。”
“才不闷呢,我就爱听人说故事。”我冲她笑,“他是为了你才不走远的吧。”
柳絮眯着眼睛想了又想,“不知道,他一直没和我说过。他这人挺闷的,和人交流都是懒懒的,更别说要他袒露心事了。可我和你想得一模一样,为了试探他,就时不时去他家里蹭饭吃,给他讲各种笑话逗他乐,还教他钢琴让他弹给我听。有一次,他看起来特别难过,我怎么说笑话他都不笑,我就和他说,我给你念首诗吧,诗是世界上最能缓解伤痛的良药。”
“……”我一怔,总觉得这句话出奇耳熟。
“我便念了郑愁予的《错误》,你听过没有?”
我更觉得耳熟,点了点头。
“我从小就爱这首诗,可能是因为里面有一句‘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在那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居然也能这么有诗意。他听完之后许久都没说话,起身踱步了好一会儿,方才俯身朝我望。”她减了分笑意,眉心微微蹙起,“他复述了一遍‘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继而一本正经地问我,柳絮,你是归人还是过客呢?”
我便傻傻地说,“那个人是喜欢你的。”
“不知道,因为后一天他就走了,消失无踪,像是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我独自哭了好久好久,坐在他家门前等了一天又一天,却只等来了房子的下一任租客——厉风行。人生的际遇啊,有时候真的太难预料了。口袋空空的小孩子觊觎橱窗里花花绿绿的糖果,求之不得时被硬塞了一罐看似美味的饼干,犹犹豫豫想尝而不敢尝时,连饼干都自己长腿溜了。”
她一吸鼻子,笑得尤为勉强。
我犹豫着要不要递一张纸巾过去,她却倏忽眼睛一亮,很快自我安慰起来,“没关系,反正很快就会一起工作了,也许真会撞大彩得到糖果呢。对了,和风,你还是个学生吧,在哪儿上学,也许和我同一个学校呢,忘了和你说了,我是个大学老师,教英语的。”
我心里又是咯噔了一声,仔仔细细地朝着她看。总觉得面熟,却实在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儿见过,甚至还莫名地怀疑起她和某人之间是否会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具体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又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猛然间一摇头,再不敢想了。
而对面的柳絮还在等着我的回答,倏忽之间,她又换了副模样,略带惊讶略带愤懑地睁大眼睛,视线穿过我的肩头,直落到了后头。
我刚一调头就后了悔,逆风行那痞里痞气的一张脸放得极大,在离我不到十公分的位置,挑着一边的眉梢笑得花枝乱颤。
柳絮比我还麻利,揽着一堆东西就往外冲,我提着自己的包还没来得及跑,被这混蛋生生圈在胸前。
我甩着包劈手砸过去,异常敏捷地从他腋下空隙钻了出去。
在偌大的商场里,我一路狂奔,生怕一旦放慢脚步就立马被那混蛋追上来。可跑了这么几层,我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我又不是柳絮,他拼了命地找我干嘛呀?
我不急了,闲庭信步和逛自家后花园似的,直到他那张一望便让人直坠地狱的脸又一次出现,我都一厢情愿地以为,我的倒霉早已就此终结。
我往左去,他也往左,我往右走,他也往右,前前后后都躲不开,我甩开包又想砸他,“你什么意思,不去追你前女友,锲而不舍地过来追我干嘛!”
他身手利索,一下子拽住了我的包,用力一扯,包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冲我狡黠一笑,“你不也说了嘛,她是我前女友,我们俩一早就分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追她干嘛,我就追你。”
我一听心都凉了,他在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么大的人了,连追的潜台词都不明白?
“你别胡说八道的,”我哼他一声,“你这种男人就是送给我,呸,我也不稀罕!”
他也不恼,温水煮青蛙似的,用那张笑脸将我一点点磨得浑身不自在,“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男人的征服欲是很强的,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喜欢你,更想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