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该说他谦虚还是洒脱,这样轻松地不待见自己的专业,还真是够少见的。我笑了笑,“顾老师,你在外国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还甘心只当一个大学的力学讲师?”
他倒不说话了,慢悠悠走去钢琴边,抬手细细抚过琴盖边缘,一定发现了我留下的爪印,因而去拿了块布仔细地擦干净。
我便喊他,“顾老师。”
他抬头看我,压着嘴角淡淡的笑,倒更像是一脸愁容,“是为了一个人。”
我有些愕然,害怕地询问,“谁?”真怕他说,一个女人。
他又是一顿,继而低声地说:“我爱的人。”
我便彻底愣在了原地。
直到顾少卿喊我吃饭,我随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往外走去,门开门关,声起声落,于我而言,都是那样虚幻。
晚饭吃了什么,我不大记得,只记得一口一口又硬又苦,他似乎问了我什么问题,我也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至于怎么回到家,又是怎么睡了觉,后来回忆起来全无什么印象。只记得那晚似乎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被雷声吓醒,看着窗外一道道狰狞的闪电,怎么也睡不着了。
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站在窗前看外头的雨,瓢泼似的雨点重力地砸啊砸啊,地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雾气中,猛然出现一道熟悉的银色,隐在黑夜中,看不清具体的轮廓。只是觉得像是顾少卿的跑车,却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提起双腿又缩回了床上。
我又发烧了,一个人在偌大的家里病了好几天。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问候,只有我一个人,晕晕沉沉地睡在床上。
顾少卿来过几次电话,问我怎么没有去上班,我说我不想去了,太热,容易中暑。他便嗯了一声,将电话挂了。
我在和他闹着别扭,毫无立场地闹别扭,因为他是为了爱人方才来到这里,而我却绝不是他口中的那个人。
我嫉妒,发了疯的嫉妒,明明知道不行不能不可以,还是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慢慢发现自己有多愚昧的可怜。
病差不多快好的那一天,我拖着孱弱的身躯出了家门。刚一踏出去便是一阵劲风,我扯着门缘半天才站稳,心里嘀咕着,想我这么壮实一人,有一天居然也成了纸片,风吹吹便跑的。
如此一来,我更恨顾少卿了。
而有力气恨他的第一首要任务便是找一家餐馆,先吃个天昏地暗。我又不肯屈就自己的胃,搭了辆出租车到了市中心,在最喜欢的一家馆子里点了满满一桌的菜。
侍应生用那种特不信任的眼光朝我看,慢慢悠悠收起多余的碗筷,“小姐,你真就一人用餐?”
我点点头,“不行吗?”
“行行行,我这就帮你弄好。”
我白他一眼,真倒本姑娘胃口。头一甩,做不屑状,身边却飘过一个清丽的身影,长卷发,白脸蛋,漂亮的杏仁眼。
“柳絮?”
我轻声一喊她就停了脚步,循声望来便看见了我。
“咦,是你啊,姑娘。”她笑得煞是好看,眉眼飞扬,粉扑扑的脸上桃花朵朵,“真巧,吃饭呢?呵,好大一桌子的菜。”
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都喝了好几天粥了,好容易出来一趟,想一次性补回来。你也是来吃饭的吗,一起吃吧!”
她没答应,“可怜见的,你自己好好吃吧,我刚和朋友吃好,想着出去溜达一圈,她倒先跑了。不然我在这儿等等你,待会儿咱们一块儿逛逛街?”
我没意见,“好的。”?
☆、第二十四章 哪瓣柠檬不带酸(4)
? 柳絮这人,别看身材小小瘦瘦的,逛起街来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先是在百货商场上上下下逛了几遍,大盒小盒买了一堆东西,拎在手上足足能把人压趴下,她还嫌不够,又拖着我去超市扫荡了一圈。
待我们坐进星巴克时,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朝我们望了又望,我兀自怀疑,他们别是当我们俩来推销的吧。
柳絮点了两杯焦糖玛奇朵,特地问他们要了把勺子,将浮在上头的冰块一颗颗挑出来吃,咬得嘎吱嘎吱响,末了还问我,“你要不要来一块?”
我摇摇头,“不要,我牙不行。”
她嘿嘿笑了,和个孩子似的,“那就可惜了,嚼冰块的声音多好听啊,你可享受不到了。”
我便恍然大悟,“你嚼那东西就是为了听个响?”
她一点头,理所当然地说:“不然谁嚼这玩意儿啊,怪磕牙的。”
“你这人真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