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狼狈危险,他的眼神表情,也都没有一丝慌张和恐惧。心中唯一的杂念只是……
容相呢,容相他在哪,他不是明明就在我后面的吗?
为什么他没出现,难道他也出了事……
心里隐约念着容谦,又不敢真的分心去想,必得专心致志在眼前的杀局上。转瞬间连挡十余刀,他手腕酸痛,身不由主地向后退去,呼吸急促,下盘浮动,眼中,只见人影纷乱,寒光耀目,耳边之闻,劲风之声,刀剑交击之声,呼啸喝斥响个不停。
他听不到林间风响,听不到鸟鸣兽吼,甚至听不到远处快马飞驰之声,大滴的汗水从额上滚落下来,全身都已被汗水湿透,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他的每一点感知,每一分精神,都在敏锐地感应着四周的危机,却不知道,围攻他的三个人,还有那冷然站在一旁的领头者,都已皱眉,抬头,遥望向那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燕凛……”
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几乎从不曾有过的焦虑忧急,遥遥传来,燕凛心头猛然一跳复一热,却是稍微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他。
不是“皇上”,不是“陛下”。那人是如此地急迫而焦虑,情急之间,竟然是叫出了他的本名,那个连他自己都早已无比陌生的本名。
他是燕凛,只是燕凛,不是皇帝,不是陛下,不是任何光环名位下的任何人,他只是那个容谦一手教养长大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燕凛甚至没有时间精力抬头去寻找遥望那正快马向他接近的人。劲风袭来,他本能地挥剑挡去。可是此时此刻,他已是精疲力竭!他的对手,眼看有人接近,想的却是速战速决,刀出全力!
刀剑相交,燕凛只觉腕上一阵奇痛,长剑脱手飞去,掌心虎口裂开,鲜血流出,痛不可当。那另外两把刀,又是一左一右,不容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从头顶向下劈了过来!3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二百零五章 … 逆天而行
谦身上几乎每一根骨头,每一道筋脉都在隐隐做痛,身体,根本承受不起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察觉到狄一极有可能对燕凛出手,偏偏这个时候又是狄一最佳的下手时机,容谦绝不会选择出手威慑狄一。
本想着劝退了狄一之后,找个借口,下马休息,慢慢平复身体受强大力量的冲击。然而,此刻,远方传来的杀伐之声,却让他不得不策马飞驰。
本来就痛楚无比的身体,在如此不顾一切地狂奔之时,几乎要给震得散了开去。然而,容谦甚至感觉不到痛楚。
他的每一点感知,每一点灵觉,每一点精神,都凝聚在远方。
那里,有马儿的惨嘶,有兵刃的交击,有低沉的呼喝,然而,独独没有燕凛的声音!
除了一开始,燕凛喊了一声“什么人?”就再没有了别的声息。
没有惨呼,没有大叫,没有高声呼救,也没有怒声质问。
越是如此,那里战斗的声息,才越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倔强骄傲的孩子,纵是受伤至死,是否也不肯无助惨呼,纵是身临绝境,是否也不屑哀号求饶?
容谦暗暗咬牙,心中疯狂挂念着燕凛,猜测着燕凛的状况,期盼着燕凛能够无恙,希望自己可以及时赶到,这一刻,他想的,只是燕凛,唯有燕凛。
他只是想尽一切力量,赶到燕凛身旁去,却甚至没有想过,纵然他到了现场,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可以做什么。还能够做什么?
他感觉不到全身上下的入骨入髓的奇痛,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焦虑而苍白得不似活人。他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冷汗已经一层层湿透他地衣衫。他不知道,他那挽着缰的左手,因为剧烈地颤抖。几乎根本不能正常控马。
一直提气飞掠与奔马并行的狄一,蹙眉凝望他苍白的脸色,看着他那根本不受意志控制而颤抖的身体,神色间隐有忧色,终于低声道:“容谦……”
容谦微微侧首,眼神凌厉森寒,肃杀沉穆。
狄一心间一凛,只觉漫天漫地。都是杀伐之气扑面而来,真气一窒,急忙落地,口中立刻道:“不是我安排地。”
容谦便再不多看他一眼,再不多说一个字,径自策马向前而去。
狄一怔怔望着快马扬起的烟尘。想着刚才容谦冷然回眸中的威仪杀伐,犹觉心惊胆寒。象他这样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影卫,谁不是胆魄如铁,又哪有怕死惧难之人?便是被人误解。也从来是不屑解释的。偏是只被那人看一眼,便是心神失守,只觉得,天下再无比惹得那人动了真怒更愚蠢可怕的事了。
这才是小楼中人,真正的力量。真正的威仪,真正地强大吗?
狄一呆了一瞬,神色复转毅然。再次提气飞身,追了过去。
容谦策马如飞,转过前方最后一处弯道,终于看到了燕凛。
隔得很远很远,只见那个他用尽心血呵护长大的人,如今披发散乱,衣裂襟开,全身泥尘狼狈,犹自极力挥剑独抗三人联手围攻。
容谦心胆俱裂,脱口大喊:“燕凛!”
他叫了出来,却浑然不觉,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直呼了燕凛名字。
在下一刻,他看到燕凛的长剑被震飞出去,空中似有血光微闪,若不是他目力过人,隔着那么远,绝对看不见虎口滴落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