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飞瞪了他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他知道太上皇身上有不少旧伤。总是要亲自检查一下才能安心而已。没有亲眼确认过太上皇身上的伤全是很久以前地旧伤,他怎么能确定我们这些秦人确实没有薄待他。对于太上皇,方轻尘地确是非常在意,非常重视的。”
“重视?”
看着祁士杰不解的神情,秦旭飞无奈摇头。人无完人啊。察言观色,体贴人心这些,他是不指望这位文武双全,六艺皆通,可是这方面地心眼粗疏如渔网的家伙理解的。
“你是不是觉得他自己不去探望太上皇,也不让别人去探望,太凉薄了些?其实那些都是他的体贴。”秦旭飞轻轻一叹:“方轻尘是不愿意有人目睹那人的疯颠之状而已。至于说那人的起居身体,又何需他亲自去探问,不是还有个赵忘尘吗?”
这段日子,方轻尘是再不去后宫见楚若鸿了,赵忘尘却是三天两天往那边跑。哪怕被方轻尘操练得再累再苦,他每天也一定抽空进宫。进了宫,他也不是旁观,而是和李得意等太监一样温柔的语声,善意的笑容来哄楚若鸿,一点点试图接近他。
每天回府之后,他则会巨细无遗地向方轻尘详述楚若鸿的状况。
方轻尘从来不曾主动叫他说过,却也不主动让他停,只是自顾自喝自己的酒。兼或随便又给赵忘尘布置一堆压死人的作业。
这两个人之间的纠缠,还有赵忘尘的私心,外人如何知晓。自然是觉得方轻尘碍着脸面不好主动问,而赵忘尘这个细心徒弟是在替师父操心。
秦旭飞笑道:“把方侯府的人手都撤了吧,以方轻尘的精明,咱们的人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只是懒得同你计较罢了。他若真想动手脚,怕也不是我们能探查出来的。秦楚之间仇恨之心,猜忌之意,自是难免,只是我们既然要共同执掌朝政,总要学着彼此体谅信任。不要老想着秦楚之分。现在这片国土也是我们的国土,如果不想别人把我们当异类,我们自己首先就不能时时以猜忌防范之心对待别人。”
祁士杰垂首应是,低声道:“士杰无能,不能象柳将军那样,为王爷分忧。”
秦旭飞微笑:“士杰,你们在我身边,一心一意为我,便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
祁士杰微微动容,迟疑一下,才轻声道:“王爷,其实,其实,柳将军这些年,一直都在竭力恢复同秦国的消息来往。我们暗中派出很多探子偷返秦国,暗探国内消息,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
秦旭飞微微一怔,但立时点头:“为主帅者只要选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就好,不必所有的细节都知道,阿恒知道故国是我至痛,有很多事不得结果,便不忍心同我说,也是应当的。你现在提起来,想是那条线上有什么消息了……”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五十二章 … 茶楼飞人
秦旭飞问起秦国的消息,祁士杰点头答道:“以往我们畅,而今王爷主政大楚,方轻尘又袖手不问政事,国内有些人的心就松动了,我们的人冒险接触,居然就真有人悄悄传递消息。”
秦旭飞闻言冷笑。
“据说,那个人接到我们发出的国书后,大发雷霆,数日不朝。连续多日宫中都有不少托辞是急病而死的尸体从角门运出。男的多是被生生杖死,女的……”祁士杰脸色阴冷道:“都是遍体鳞伤,很多人的下体都被打得烂了。”
秦旭飞眉头深皱。他那个王兄登基之前就是性子向来阴冷,在外又要维持一片贤王气象,喜怒不形于色,回了府,便难免要拿下人出气。现在他是九五至尊了,后宫死几个侍奉的人,更是没有什么了不起,也没什么要紧。
“那些急病而死的人里,包括兰嫔。”
“兰嫔?”秦旭飞一阵茫然。他老哥没当皇帝以前姬妾就一大堆,当了皇帝又选过一次秀,他哪里知道谁是谁啊。
“兰嫔的女儿以帝姬的身份,嫁往了燕国。这次她因‘急病’死了之后,那人给她追封了一个妃位。”
“是乐昌的母亲。”秦旭飞这才记起来了。兰嫔原是藩邸旧人,身份极卑,也不受宠,是到了乐昌出嫁前,为了“国体”好看,秦王才给她晋了个“嫔”位。那时候秦旭飞已经不在秦国了,所以在他的印象里,兰嫔这个称号完全是陌生的。
想到乐昌,秦旭飞不由得有些黯然。那个总是站在阴暗处。有一双寂寞眼睛的小女孩。他是很有些怜爱地。可是当初他戎马倥偬,所能做地,也仅仅只是每次上门时,专门去看望看望她,闲聊几句,抱她一抱罢了。到后来他去国别乡而不能归,听说乐昌小小年纪就作为政治筹码被送到燕国去成亲,他也只有无奈叹息而已。
“乐昌贵为公主,可是这一生只怕除了这位亲娘,恐怕再不曾受过旁人关爱。若是知道……”他叹息一声:“这消息他们通报燕国了吗?”
“据说直拖到最近才发了消息过去。也不是正式的国书,只是随意的公文。看来秦王并不愿意燕王郑重对待这件事。”祁士杰冷笑。
秦旭飞仍觉困惑:“王兄的性子是残暴了点,但是他城府深沉,这次怎么会这样鲁莽?兰嫔虽然出身寒微,现在也终究是燕国皇后之母……”
“据说那几日那人心情极度不好,常常醉酒不起。喝醉了便随意凌虐宫人。那天晚上,他醉得昏了头。所以误翻了兰嫔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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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祁士杰向秦旭飞禀报这件秦宫密事时,一匹快马,来到了燕国京郊。
长途跋涉,日夜兼程,马上骑手只觉口干舌燥。疲累欲死。
转过弯路。忽然眼前一亮,路旁有座纯以翠竹搭建的二层小茶楼,样式简单。却干净清新。楼上“茶”旗斜插,空气中,飘散着悠然茶香。几个手脚勤快,蓝花布衣的村姑前后来回地忙碌,客人多得没处坐,桌子都搭出茶楼外了。
马上男子翻身下马,奔到最近一张桌前,坐下就喊:“给我上茶。”
立时便有一名村姑笑容满面过来提壶沏茶,递过来的擦汗手巾也是干干净净。
男子左右四顾,颇觉新鲜:“你们这茶楼是新建的吧。我几年前也曾经入过京,那时候这里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呢?”
那村姑应付客人地时候长了,说话颇为轻快利索,笑道:“青……我们东家本来是在这里搭了个小茶棚,生意极好的。因为客人总是坐不下,所以就决定盖了这么个茶楼。乡下人家的,也没什么讲究,这不就用绣子随便搭搭,不过楼上是有间隔的雅座呢。虽然粗糙了些,城里的贵人倒是极喜欢的。
男子微微点头,笑着仰头看那竹楼:“好就好在拙朴自然,农家风趣啊。”一手举杯浅饮一口,只觉烦燥全消,不觉又笑:“好茶。茶好,楼好,地方也选得好。能有这样地眼光,老板必是高人吧?”
村姑低笑:“什么高人矮人,也是跟我一个村的,客官您要是好奇啊,多坐一会就见着了她了。平时她也和我们一样招呼客人地,只今天她有点事,现在在楼上雅座里呢,等她办完了事情也就下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抬头向客人示意了雅间的方向。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却见二楼一扇窗子忽然大开,有团黑影从里面妈呀大叫着翻滚而出。
男人惊得一跃而起,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待定睛再看时,已听得扑通一声响,一个人呻吟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