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特和赖斯都很积极地说自己愿意替他养,但直到他们俩小时候闹过兔子灾难后,沙德就觉得还是算了。
那不是要害得他们重温噩梦吗?
他发愁了一天,刷牙的时候差点把洁面霜当成牙膏给吞了,对着水池呸呸呸半天,变成叽里咕噜的吐水鱼。
谁知道事情在他盖上被子后出现了转机。
库尔图瓦和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年前,停留在11月,当时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去机场接你”,沙德回的是“好”,现在才跳了一条新的出来。
“我养。”
没有前言后语,就这么一句话。沙德愣了一会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回什么,手足无措地调出键盘又撤掉,调出键盘又撤掉……对话框上一直显示他正在输入中,最后却什么都没发出去,只回了个“好”,立刻变成了双蓝钩。
莫名其妙的,沙德就有点睡不着觉了。他现在想到库尔图瓦时不会再乱想谈恋爱时的细节,乱想如果没有分手如果可以复合这类事情了,正相反,想到他时头脑会异常空白,就好像被扔进了一个无形的水潭。
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被子表面,旧东西尽量全留在原来的公寓里了,这里都是新换的,光滑柔软的触感,不会让他产生错觉,以为摸到了凹陷,以为摸到恋人残留的体温,以为自己只是睡得迷糊了,对方下床去倒一杯柠檬水喝,很快就会回来,带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卧到旁边,发丝散发香气,温热的手掌圈住他的背,把他搂到怀里。
具体的话语、事件仿佛都消散了,留给沙德的全是绵长的感受,被爱的感受,美好的感受。
他收回手,闭上眼睛,把柳波夫扯过来靠了一会儿,却第一次觉得对方温柔的毛茸茸的非人脸蛋失去了魅力。柳波夫没有胳膊,没有肩膀,没有温热的皮肤和呼吸,它什么都好,就是不是人。发现自己有些孤独,沙德自己抱住自己,认真地拍着自己的胳膊哄了一会儿,告诉自己不可以闹脾气。
明天可以拥抱梅森嘛。
现在就下去找他?不可以,会打扰到他。
他不会觉得打扰的?那也不行。
晚上抱着一起睡觉,得是,得是情侣关系才好。
沙德得服从社会规则,不能我行我素地说“我想和你躺一起睡觉,但我其实无所谓要不要和你谈恋爱,我只是想和你躺一起睡觉”。他在和库尔图瓦的恋情里其实长期处于这种混沌状态,等到慢吞吞地意识到恋人这种亲密关系的特别,又什么都没做好,他们一下子就分手了。
虽然是个很笨的小孩,但沙德不喜欢欺骗自己。
学会的事情就是学会了,不能假装不懂,稀里糊涂地占别人便宜。
他翻来覆去自己抱着自己又摸摸又拍拍地哄了一会儿
,却还是找不到困意。而且沙德忽然想起了很关键的事:
他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莫德里奇!
错用了对方的名字,他真是又羞愧又苦恼。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酝酿了鱼鱼世界的一个世纪,也就是五分钟后,他还是忍住羞耻崩溃地发过去了。
但凡再迟一点,莫德里奇都已经关机睡觉了,那他就要错过一开屏看到沙德发“卢卡,对不起,我害得你怀孕了(嚎啕大哭)”这种精彩大戏了。
明明嘴里没有水,莫德里奇却还是觉得仿佛有一整杯矿泉水喷到了屏幕上——这就是他的心情。
“发什么疯呢?”他立刻回。
也就是莫德里奇能接受沙德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了,非要用他的名字给兔子起名,接受了。兔子是母的,接受了。兔子即将一胎六宝,接受了。沙德非要代入他们俩看剧情无法自拔,不接受一下:
“多大点事,天要下雨兔子要下崽,用了我的名字又不是真成我了,你要是觉得小女孩叫卢卡不太好,换掉就是了。”
沙德在那头又慢吞吞打字,莫德里奇都能想象出他像鱼吐泡泡似的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吐然后认真打认真拼还要认真检查的笨蛋样——
实际上足坛里念了书仿佛没念的如念派一抓一大把,平时发消息错字满天飞或者懒得打直接传语音的人很多的,他都搞不懂沙德怎么总是这么认真,索性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我到睡觉时间了,所以只能匀五分钟给你。”莫德里奇开门见山:“到底在想什么呢?小孩子不要熬夜动脑子,越动越笨。”
沙德还在难过:“我还把我们的宝宝送人了,我好坏……”
莫德里奇真服了,往床上一躺也开始和他玩spy:“天哪,我还怀着呢,你小孩都给我卖了?”
“嗯。”沙德果然这个话又能听进去了,声音哽咽地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与检讨,末了说道:“我真的觉得好难过。”
“那是兔子,沙德,不是人。”莫德里奇叹气:“你没见过发情的母兔吗?她自己跑过去骑了公的差不多,没把米奥奇的毛都啃光算是对他仁慈了,别想了,生就生吧,你没有对她不好。”
“我早该发现她是妹妹兔的……”
“下次你就知道要看了。你只是第一次养,没经验,这么埋怨自己做什么。”
因为沙德不是这种多思敏感的性格,所以他这么在乎两个小兔子的事,让莫德里奇尽管觉得好笑和无奈,却还是选择了尊重他的心情,哄他道:“好了……我就是卢卡,我没有生气,我原谅你了。我也不想带小孩,生完了拿走送给别人正好,记得给我绝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