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秋,中央一声令下,作出了开展三反五反的决定,其中就有反贪污、反浪费。运动一开展,肯定要查钱和物。一查,那件汉白玉的工艺品不见了。
在这以前,我父亲曾暗示过马书记,要搞运动了,是不是……但马书记顾左右而言他,竟不提这事。
检查结果可想而知,我父亲马上被隔离审查。
在县委机关小范围的批斗会上,我父亲不知如何是好。他多次用求助的眼光看向主持会议的马书记,马书记则有意避开……
在大伙的连连批斗下,我父亲只好说:“我也不知道它跑什么地方了,反正我没贪污……”
在所有的批斗者中,有一个人是最积极的,他就是办公室的另一位副主任巩海峰。因为他与我父亲都在追求我的母亲,被荣称为“县委一枝花”的打字员李梅。
巩海峰对我父亲是不依不饶:“就你自己保管,你没贪污,那是谁拿了?”
我父亲只好辩解:“我真的没拿……”
“那难道是它自己长翅膀飞走了?”巩海峰挥拳要打,被马书记制止了。但这人马上又抬出了另一个任何人都没想到的问题:“还有,你在青岛上学期间,涉嫌参加国民党的军统组织。你必须向组织上说清楚!”
“胡扯,这是血口喷人!”我父亲的性格决定了他绝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他马上跳了起来,“这是无中生有的事!当时,我只是参加了一位老师组织的抗日活动,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国民党,更没参加什么军统组织……”
“那你为什么被学校开除了?”
“那是因为我参加了抗日活动,但参加抗日活动并不等于参加了国民党,更不能等于参加了军统组织。”我父亲据理相争,“再说,那时提倡国共合作,共同抗日。”
我父亲终生不改的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最终在14年后要了他的命。
这时,马书记讲话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天是谈经济问题,而非别的,我看这样吧,这事先别急,还是让王世荫同志自己考虑一下吧。王世荫同志也是个老同志了,谅他会有个正确的认识。我们的政策呢,历来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掉一个坏人……”
“我要见我爹!”我父亲当时吼了起来。
没想到马书记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我父亲的要求。书记表了态,其他人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第五部分
第42章
只可错抓,不能错放(2)
消息很快传到崮下村,我奶奶哭了一夜,我爷爷沉默不语。第二天一大早,我爷爷急三火四地下了山。他始终坚信,他的儿子不会干这事的。
一见面,我父亲就嗷嗷大哭起来,趁着看守不注意,我父亲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我爷爷立刻释然:“噢——原来如此。”
“爹,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爷爷思忖良久,沉稳地说道:“无论如何不能咬出马书记来。因为当时就你两人在场,没人为你作证。马书记来个死活不认账,你也枉然。如此,还得罪了马书记,他再来个落井下石,你就彻底完了。现如今只有一个法,就是咬死不知道,因为同样没人证明你偷走了。事实上你也没偷。这样,最多是个保管不慎,落个无头案。这样,就保住了马书记,保住了马书记,就有希望保住你自己!”
“马书记老是装憨……”我父亲愤愤地说。
“孩子呀,能装憨的人是最聪明的。”
最后,我爷爷这样告诫我父亲:你就来个一问三不知,我在外边再找找马书记。
我爷爷当然要找他!不找他找谁呢?
我爷爷大大方方地提了几斤核桃去找马书记,到县委大院他的家里找的他,大白天的,刚吃过午饭,而且是逢人便问。所以,大院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马书记及爱人格外地客气,又是递烟,又是泡茶,我爷爷一一谢过:“马书记呀,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哪里哪里,我正想去山上看您呢。”
我爷爷不亢不卑:“这话我相信。这不,我这主动登门了。”
马书记又是一阵哈哈。
我爷爷继续说:“咱开门见山吧,世荫这孩子是你要来的,如今出事了,怪只怪他没经过什么历练。没什么社会经验。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马书记,还望马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