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的位置很好,背靠青山,对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季建东是个很讲究的人,事事不甘落人后,活着如此,到了另一个世界想必也会如此,长眠于此地他也可安心了。
宁冰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建东,早晚我也会来这陪你的。”在她的心里,季建东就是那个一心一意照顾她的丈夫,那个当年赤手空拳打天下,吃尽了苦头,却告诉她:我要让你成为人人都羡慕的女人。
安葬了父亲,季欣然便回学校上班了,这些日子她请了太多假,好在大家都很体谅她,她的课一直由同教毕业班的文老师帮忙带着,但面对学生她心里还是很愧疚的。
妈妈一直由小丽照顾着,没有课的晚上她便回去陪妈妈。只是那栋房子毕竟是宁冰和季建东生活那么多年的,她难免不触景伤怀。
季欣然想,也许该换个环境了。
她只不过回学校上了一个周的课,德叔就找她了。
没有去家里,德叔约她去了一个会所的包厢。
“欣然,去家里,有些话不方便说,所以让你来这里。”爸爸去世的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陈秉德在料理,季欣然觉得他夜苍老了很多。
“德叔,你受累了。”
“别这么说,欣然,在我心里你爸爸就是我的亲大哥。”他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
季欣然也有些黯然,这样的情形让她想起古代的托孤。
停了好一会儿,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了些。
陈秉德又开口:“欣然,我今天让你来,是有些公司的事情想和你商量。你对公司有什么打算?”
“我?”季欣然有些茫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在她的脑海里,就没有过公司这个概念。
“是啊,你爸爸不在了,可公司总还得有人来主持大局的。”
“公司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德叔。”
“欣然,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公司是你们家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外人哪,很多事情我不方便做决定。”他停了片刻,“而且现在公司遇到很多问题,都需要尽快解决,否则……,后果就难说了。”
“那你的意思是?”
“欣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来管理公司?”
“我?”季欣然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刻回绝“不,这不可能,德叔,我不会去的。”
“为什么?欣然,这是你爸爸亲手创下的产业,如果真的没了,你爸爸会伤心的。”
“可是,德叔,我有自己的工作,对公司我什么都不懂……”
“我可以帮你。”
“不,德叔,这个不行。”
她的态度很坚决,陈秉德见状没有再劝她,只是叹了口气。
52
临走的时候,陈秉德又唤住了她,“欣然,……有个事情,我想还是告诉你……”
“你爸爸,……他……”他好像很难开口,一句话重复了好几遍。
季欣然见他这样,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德叔,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爸爸在外面有女人,而且还有一个儿子……”
陈秉德望着她,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来,“你都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德叔,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你妈妈也知道了?”
“不,她不知道,而且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
“欣然,对不起。”陈秉德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季建东从一开始就没有瞒他,可是他又不能说,所以他总是觉得愧对宁冰,有时候他都不敢看宁冰的眼睛。
“我劝过你爸爸,可是,……,子嗣后代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说他不能让别人嘲笑他……”他记得季建东跟他说过,“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这份家业,将来传给谁?”
季欣然冷笑,“那正好啊,德叔,‘子承父业’。”
和陈秉德分手后,季欣然去了陵园,有些话是不能当着妈妈的面说的。
望着冰冷的墓碑,她觉得既难过又委屈。这个人走了,却把自己陷于两难的境地,她恨他,恨他对妈妈的背叛,可又得把哭咽到肚子里,替他瞒着妈妈。
“我恨你,一辈子都恨你,……”她泪流满面,这些日子她感觉自己就像漂在海上的一叶孤舟,四顾茫茫,不知道哪里是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