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每日不是抄佛经就是听佛经,本宫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赵玥将笔一掷,墨色甩出,抄了小半的经书便又废了。
一旁的宫人忙上前收拾,一边劝道:“公主若是累了,不若先用些斋菜?奴婢瞧着,今日倒是换了些新菜式呢。”
说着又让人把食盒拿上,从里头端出一碗粟米粥,一碟新鲜腌好的酱瓜,醋溜白菜、红烧素肉,外加热腾腾的萝卜菌菇汤,然赵玥瞧着,愈发没了胃口。
成日里不是青菜豆腐,就是萝卜白菜,她吃了这么些天,早已腻味透了。
可偏生是太后的旨意,让她到护国寺祈福静心,如今母妃被禁足宫中,太子被废,外祖家的人一再提点要她谨言慎行。她就是再不愿,也得在护国寺老老实实待足了时日。
身旁的宫人劝了又劝,赵玥勉强拿了筷子拨着几样斋菜,冷不丁听到外头一阵喧闹,赵玥愈发烦躁,索性扔了筷子出门。
赵玥所在的院子是独立的一处,前后都有侍卫把守,院门外有僧人步履匆匆,赵玥瞧了一眼倒是生了几分好奇,吩咐宫人道:“去打听打听,外头出什么事了。”
宫人领命而去,好一会儿才来回禀:“是平杨郡王家的庶女,在长明殿自缢了。”
“死了?”这个人赵玥没什么印象,但人死在此处却是有些稀奇,宫人跟在她身边日久,自然猜得到她几分心思,在外耽搁许久,便是为了打听此事的来龙去脉,此时便向赵玥一一回禀。
只讲了个开头,赵玥当即神色一变,却是难得按捺下来,待宫人禀完方溢出一丝冷笑。
没想到在此处,还能听到那贱人的名字。
赵玥拂袖,冷道:“替本宫更衣,这便摆驾回宫。”
宫人一愣:“可是太后娘娘……”
“就算是佛门清净之地,如今死了人也难免晦气,难不成你还要本宫待在这死过人的地界?”
宫人忙道不敢,只得领命下去备辇。
赵玥眯了眯眼,又从方才听到的事宜中剥出两个字来。
季芸。
那个贱人,何时同季芸走得那般近了?
***
临近暮时,大理寺大半官员皆已下值,唯有主屋的灯火仍旧亮着,一道清肃身影坐在案前,脊背笔直若玉竹青松,烛火之下,一双剑眉却渐渐拢起。
案上累卷记载沈望生平。
他于承历二年参军,承历四年入永州驻军,为斥候时立了军功,却没有继续留在军中,而是在一年后参加了幾防营擢考,顺利通过后在幾防营留了几年,又入过兵部,后外派为官,自此一路官运亨通。
尤其是最近几年,连升两级,三十余岁便坐到了甘南节度使的位子。
然沈望并非出身簪缨世族,虽说也算得上是勋贵之后,上数三代曾任武将,可即便如此,他的官途也委实太过顺风顺水了些。
季洲翻过沈望的案卷,露出底下尚未拆封的旧卷来,束封的缎带上垂了块拇指大小的薄竹片,上头写的正是林隋之名。
季洲眸中微顿,将案卷拆开。
武侯林隋的为官之路比沈望要丰富许多,季洲第一遍看并未觉出不对,然对比着沈望的卷宗再看时,眸光却倏尔一顿。
同是承历四年,那时林隋为卫家军副将,同年,澧朝与外虏有过一场大仗,战事足足打了有大半年,战线拉至衔阳关,卫家军战败,若非副将林隋调遣援军力挽狂澜,只怕外虏便会冲关而入。
季洲眸中微闪,又找出一幅澧朝的山河图。
离衔阳关最近的城池,除了囊和,便是永州。
林隋若要调遣援军,调的必定是永州军。这个节点既是林隋官途的转折点,同样也是沈望的。那么当时,身在永州军的沈望又是立了什么军功,是否与囊和之战有关?为何卷宗之上并未记载详尽?
季洲疑窦丛生,直觉此事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