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退五里地的安塔,看着身边聚拢着不到一千多残兵,居然没了主意。有马的兵士确实脱离了战场,可这并没有达到他的设想。因为掩杀过来的明军离他们的距离并不远,连一里路都不到。
本想着靠脱离战场,获得喘息的机会从而改变战局,可结果是这一撤,居然形成了被明军追砍的狼狈态势。和明军打了这么多年仗,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带的这一扎兰兵马居然被打残了,尽管看着还有一千多人,但这其中的战兵还不到五百,剩下的都是包衣仆从。
阵前失陷主将、不把他的遗体救回来依照清军的军纪是要全员处死的。安塔现在没了退路,他必须在队伍没有整顿清楚的情况下反身冲回战场。退到这边的包衣们同样是这个处境,自家主子陷到了敌营里,他们要是不把主子救出来或者是将他们的尸体抢出来,回去后全家老小都会被砍头。
“杀回去、只要把明军打退,我到统领额真那里给大家求情免罪。”安塔调转马头,一边鼓动士气,一边催马杀回战场。
有了带头人,剩下的清军也跟上了步伐,打马提刀折了回去。
冲在兴头上的明军根本没来得及思考退逃的清军为何又返回来了,两军就又杀到了一起。
从单兵作战的武技来说,这支大明新军还真没比清军差多少。这里边都是从京营和民间精选的兵源,他们身体素质和武技都不差。军官层面上大多数都是将门子弟,是自小学杀人技长大的,他们唯一比清军差的战场嗅觉和反应速率,也就是所谓的战争素养。
安塔带着骑兵杀是杀进了敌阵,可并没有出现明军被冲散的情况,他们反倒是被乱乱麻麻的明军小队给裹杀在了队伍里,就像是泥牛入了大海一样。本来明军就是一个散阵,冲不冲开都没啥关系。
在东北角的主战场上,图尔格在不停的关注着安塔他们这一端战场形势的变幻。问题是图尔格有点看不懂战局发展的情况,明明明军已经被富喀蝉的大军冲散了,可为何两军还一直在纠缠,纠缠了半天后,怎么自己这边的人马还往回退了,好在稍微退了一下后大军又杀了过去。
看来、出城的明军战力不低啊,居然逼着富喀蝉用起了回马枪的战术,他这是要拉开距离再回身狠打明军啊。可这战场的局势怎么总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对了、怎么没看见富喀蝉的帅旗?他不会陷进明阵了吧?
“准塔、赶紧带一部人马去富喀蝉军阵那边看看情况,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图尔格这时候感觉心在突突的跳,心里赶紧祈祷,可千万不要发生自己担心的那种事。
在此之前战场另一端的刘元斌也在焦急的进行着布置,三个主战团都前呼后拥的杀进了战场,现在他的旅直属部队反倒没用了,拖在战场的最后端。这般时候,给前线的军士下令停止进攻肯定是做不到了。但问题是再这么追下去,都快追到清军大阵里去了。总不能用这三千人,去硬打清军大营吧,这可怎么办?
“旅座,在这么打可不行,大军有陷进虏兵主阵的危险!”一位配给刘元斌旅部的将校堂随军参谋凑了过来提醒自家主将,战局发生了变化。
“是啊、可是大军现在退不回来啊。”
“旅座、当务之急是要让我们的大军退的时候能从容退下来,咱们必须得建立撤退的火力支援点,这是陛下讲课时专门提过的。”
“撤退火力支援点?怎么建啊?本将手里没兵。”
“怎么没兵?直属部队不就是兵,卑职等参谋部以为,要将骑兵侦查连赶紧安排到战场侧翼,同时令炮兵连和辎重连尽快构筑工事和炮位,炮位要斜侧布置,方便战时用炮轰阻断清军大队追兵。对了、旅里还得派一部分人,尽快将战死战伤的我军收拢,将战死的鞑子头颅割了,这可是大战功啊。”
“你这个娃娃倒是机灵,这方略不错,赶紧传令就这么布置。”
让提了建议的参谋去传令,刘元斌回过身来,就赶紧安排身边的亲卫排去收割战场、收拢乱兵。
准塔带着一千多兵丁,追到交战战场的时候,他很难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一切。整整一个扎兰的兵马,现在就剩下他的弟弟安塔身边的六七百人,其它人也不知道是战死还是打散了,都不知所踪。
“安塔、富喀蝉将军哪?”
“他陷进了阵里、我带人杀回战场去救的时候,已经没了踪影。一时半会找不到,反倒是落入明军军阵里差点冲不出来。”
“陷进了阵里?”准塔一听这话立刻发出了惊呼,同时把目光看向了身前的明军。
这支明军看上去并不出奇啊!甲胄一般、形象一般,多是步兵,他们是靠什么把我大清精锐打成这个样子的。
经过安塔带着兵马的反杀,跑起来的新军算是停下了愣头冲锋的步伐,这时候正在原地缓气。
“旅长命令、全军尽快退到后方的防御工事中,不得有误!”前线的士兵总算是在开战后,收到了第一道主将的正式军令。
反应过来的新军,就地转向开始往回撤。
“阿珲、咱们得赶紧带着人去追明军啊!”安塔看着追过来的明军开始往回撤,顿时急了!这次作战吃了这么大的亏,要是再让这支明军从容撤回去,这就真的麻烦了,自己回去后能不能活都两说。
“安塔、这路明军追不得!你看他们退的虽然很散,但实际却彼此协同,互相支撑。另外,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你从明阵里冲出来的样子,咱们就是杀进明阵,也沾不上便宜,反倒是有陷阵的危险。再一个你看前边右侧,那儿有一支明军骑兵在、我隐隐约约看到了烟尘,他们应该有火器。而明军大军的后部四里地的地方他们已经扎了营,还有火炮,你我手中能有的兵马也就两千多,冲进去若是不胜,就有可能身陷敌阵不得脱身。为今之计,只有先吊在他们身后,然后派人到主营里询问主将,让他派些援军过来,再做打算。”
准塔到底是宿将、他刚到前线还没接敌,就判断出了目前的战场态势。面对眼前的敌人、自己手里的这一千人并没优势。一支军队有无战力,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在战场上的行进方式。凡是散而有序军队,战力都不弱,眼前的这路明军,就散而有序。好多年了,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明军,准塔还是听自己的父亲说过,当年的大明辽东总兵李成梁麾下的家丁营,才有这样的能力,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大明京师看到了这样的一支兵马,难道这才是明国天子的精锐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