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在江北碳厂,现在正是早晚班工人交接的时候。干了一整天的工人们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账房,领取这一天的报酬。
一整天尽和煤块打交道了,这些工人个个都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似的,身上黑乎乎的,脸上也都挂着一条条黑道,不过,想到这一天总算过去了,拿了钱就可以买点粮食带回家时,大家虽然疲惫,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有几个年轻的工人还开起了玩笑。不过,他们很快就被门口的争吵声吸引住了。
赵黑子数了数刚拿到手的钞票,又转身对着账房先生,举着手里的几张钞票,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干了一整天了,怎么才两角五分钱?”
账房抬起头,从眼镜上方看着赵黑子。“过年得扣过年费。”
“凭什么扣我们的过年费?”赵黑子大怒。
其他工人也跟着喊道:“凭什么扣我们的过年费,你们过年,我们难道不过年?你们把钱扣了,我们拿什么过年?”
账房眼珠一翻。“东家养活了你们一年,过个年,你们不得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赵黑子吼道,“到底谁养活谁?不是我们拼死拼活地干,东家哪来的钱?应该给过年费的是他,而不是我们。”
“对!”几个工人喊起来。
一个年轻的工人说:“你们不仅不给我们过年费,反而还克扣我们的工钱,你们这叫剥削。”
账房听了剥削两个字大吃一惊,他指着那个年轻的工人说:“孙二娃,你,你这是共党的言论。”
“什么共党言论不共党言论的,”赵黑子说,“咱老百姓不管这个,谁说的有理,咱就信谁。你们无故克扣我们的工钱,就是不行。”
另一个老工人说:“过年前你们不都扣了过年费了吗,怎么还扣一回?我说账房,你们家一年过两次年啊?”
有人接着说:“你们家一年过几次年和我们没关系,爱过几次就过几次,但别扣我们的工钱啊。”
“本来就这么点钱,勉强填饱肚子,你们这么七扣八扣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面对工人们气势汹汹的指责,账房吓得赶紧站起来,后退两步。他推了推眼镜。“这回扣的不是过年费,是厂长三姨太过生日,你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
工人们一听,更是火冒三丈。
赵黑子大骂:“厂长三姨太过生日关我们屌事,凭什么扣我们的工钱!”
孙二娃说:“你们的七大姑八大姨多了去了,今儿这个过生日,明天那个生孩子,遇到点事,你们就扣我们的工钱,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一个工人不耐烦了,骂道:“什么他妈的过年费,过生日的,我看都是账房这老小子乱放屁,他是找借口把我们的工钱扣了,自己吞下去了。”
旁边的人也跟着一起喊,就这老小子自己吞了。
有人喊,揍这老小子。
众人涌进账房屋子里,一个个怒气冲冲。面对着一张张黝黑而愤怒的面孔,账房早已吓得面无血色,身体紧贴在墙上。
他赶紧抱拳作揖:“各位,各位,我哪有那胆子,敢吞了你们的工钱啊,确实是东家吩咐让扣的。”
众人不信,一个个指着账房,不依不饶地骂着。
两个工头过来,一看这情形,立刻吆喝起来:“干嘛呢,干嘛呢,都挤在这里干什么?”
账房一看见这两人,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赶紧挤过来。“张头,李头,你们给评评理,厂长的三姨太过生日,东家让扣点工钱,工人们都不干了,还要打我。”
“我看你们谁敢!”粗壮的张工头一瞪眼,“他妈的,我看你们都活腻歪了,不想干,趁早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