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这上面写了不收,又谈何礼数?你这大男子婆婆妈妈,怎么和妇人一般?”
丈夫缩了缩头,不再言语。
二人顺着人潮,来到门庭,见签到的案台挤满了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去何处。
负责维持秩序的相府侍从,见这对夫妇衣着和气质,都不同于常人,便朝那男子开口问道:“敢问贵客是官家?”
那中年男子迟疑了片刻,回道:“我从南方而来,无官在身。”
侍从闻言,语气上倨傲了一些:“既然不是官身,可去那边留下姓名,那里是给寻常人家签到的案台。”
男子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谢。
女子哼了一声,径直走到案台前,提起笔在签到一栏中,写下了三个大字——王韫秀。
男子见状,也赶忙在书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元载。
叛军攻破长安时,元载和王韫秀逃难出城,去江南躲避战祸。
史书中,元载辗转数地,最后在759年,被宗室江东采访使李希言表举为副使,并授祠部员外郎,后改任洪州(江西南昌)刺史。
而如今,安守忠率领的燕军,大举南下,先后攻克了河南道的大部和江南西道的南阳等地,南唐北方战线全面瓦解。
元载还未来得及等到授职,就不得不带上家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这一次,元载的本意是想继续向南,进入江南西道的腹地——袁州(今宜春)。
而他的妻子,王忠嗣之女王韫秀,性格刚烈,已经受够了被贼军驱赶的日子。
她听闻北唐军队攻下了范阳,又在邯郸一地大败贼军,使得史思明不敢北上。
王韫秀于是对元载这样说道:“男儿报国,岂能一味避祸,此等行径,与无能鼠辈有何区别?”
元载知道妻子的脾气,便小心回道:“我是文官,自当坐镇后方,经营州县,安抚百姓。”
王韫秀:“倘若贼军尽占江南,你又打算去何处坐镇?难不成,你还打算投靠贼人,谋个一官半职?”
元载闻言,顿时苦笑,不知该如何分辩。
于是,元载一家,在王韫秀的极力主持下,经由巴蜀北上,并最终在天佑三年的正月,抵达了北唐都城——凉州。
元载听从王韫秀的建议,来到北唐,一方面是因为拗不过妻子,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私心。
元载在北上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北唐当权者乃是周钧,此人与自己有数面之缘,而且妻子王韫秀的父亲王忠嗣,乃是周钧的老上级,不仅有着提携之情,而且还有北藩之利。
此番北上去投靠周钧,在元载看来,只要凭着王忠嗣这一层关系,完全就能博得一个官身。
耗尽为数不多的家财,元载采购了一堆礼品,带上妻子,来了丞相府门前,却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大唐过去的几位宰相,无论是李林甫,还是杨国忠,每逢佳节,收礼如山,又只纳权贵入府相见。
可到了位列三公的周钧这里,居然一不收礼,二不设槛。
无论是宗室重臣,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有暇,都可以来府中做客。
回想起过去与周钧的相处,元载一时之间有些担忧。
依当下的情势来看,周钧不像是那种任人唯亲、大开后门的角色,万一自己搬出王忠嗣,对方秉公办事,不肯给下一个官身,那又该怎么办?
元载正在担心的时候,王韫秀不管他人,大踏步的入了丞相府中,径直向内里走去。
元载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