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逢变故的李隆基,满头银发仓促盘在头顶,衣衫也有些不整,但这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一改往日的颓丧,站定在那里,宛如一尊怒目金刚,尽显帝王之相。
周钧见李隆基强自支撑身体,脚步已经摇摇欲坠,便朝身旁的班卫征说道:“去取两把椅子来。”
不多时,椅子被放置在场院之中,对立而放。
周钧坐了下来,又伸出手,示意李隆基坐在自己的对面。
高力士见周钧麾下的士卒刀剑林立,心中畏惧,想要劝李隆基不要上前。
没有料到李隆基一把推开高力士,迈着吃力的步子,坐到周钧对面的椅子上,挺直腰杆,身形岿然不动。
看向周钧,李隆基终究是没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大吼道:“为什么?!”
周钧面色平静,沉声道:“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这么做。”
李隆基一愣,接着喝道:“好个于公于私!你与那安禄山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就是一乱臣贼子罢了!”
周钧也不驳斥,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班卫征来到周钧身旁,躬身说道:“主上,之前去负责抓捕的士卒,已经回来了。”
周钧:“抓到了?”
班卫征:“一个不少,就是被抓的人中,有几个吓尿了裤子,怕是气味有些难闻。”
周钧:“带上来。”
班卫征:“喏。”
不多时,十几个官员被军卒押入场院,又被喝令跪在地上。
李隆基定睛一看,发现这些人,都是从江南来的官员,正是李亨派来说服自己禅位的说客。
周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这群江南官员的面前,沉声说道:“尔等曾经说过,贼军南下,江南之兵大胜连连,贼军已经被彻底击溃。李亨正在精兵秣马,随时打算北征……为何这些日子里,我从他人那里获得的军报,却与你们说的,完全不同?”
江南官员们面面相觑,一起保持了沉默。
周钧眼神变冷,朝一旁的班卫征点了点头。
班卫征嘿嘿一笑,从江南官员中找了一个最胖的倒霉鬼,拖出来一刀砍掉了脑袋。
官员们见状,吓得六神无主,惨叫不断。
庞朝明情急之下,忍不住喊道:“房琯领二十万大军南下,陛下(南唐李亨)听闻这个消息后,担心收复长安的功劳被夺,所以曾经派出三路大军,打算抢先攻入关中。这三路大军,一路是从襄阳北上去往武关,一路是从凤阳出发去往宋州,最后一路是从淮阴出发绕行徐州,三路大军北上之后……结果……”
周钧见庞朝明吞吞吐吐,大喝一声:“说!”
庞朝明浑身一颤,俯首哀声道:“其中两路大军,皆大败而归,唯有东路军大胜。”
李隆基身体一颤,问道:“如何败的?”
庞朝明:“襄阳军由鲁炅所率,行至谷城,遇贼军前锋,贼军大将郁槐假装不敌,又将辎重财货等等抛于路旁。唐军不知是计,互相争抢,延误了战机,被敌军绕至后阵,衔尾而击,故而大败。”
“凤阳军由司子衡所率,这一路大军,本来以水战击溃了贼军的战船,占据了饶开渡。但是上岸扎营之后,遭遇贼军骑兵夜袭,数战不敌,只能乘船南逃。”
“三军之中,只有建宁王李倓率领的东路军,势如破竹,一直打到了萧县附近。”
李隆基起初听得窝火,直到听到最后,才不禁点头道:“李倓不愧是我李唐家的子嗣,智勇双全,可堪大任。”
庞朝明和其它官员对视了一眼,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惴惴不安。
周钧冷哼一声,向庞朝明问道:“我问你,李倓当下如何了?”
庞朝明犹豫片刻,小声回道:“建宁王李倓,已被陛下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