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钧入了栒房,发现范吉年坐在房中,拱手互道之后,便坐了下来。
周钧见范吉年身着紫衫,开口贺了一声官运亨通。
范吉年笑的勉强,说道:“陛下深宠贵妃,马嵬坡之后,担心后者有心结,便将高力士调至了内府,由老奴顶了上来……原因嘛,周二郎自然是懂得。”
周钧微微点头。
范吉年:“陛下从八月起,就接见了不少南方投来的朝官,心中想要回到长安的念头,与日俱增。”
周钧:“今日宴席之中,那宰相房琯就是其中之一。”
范吉年:“不错,房相来了凉州之后,九月底就上了一封奏疏,自请为先锋,想要南下收复长安和洛阳。陛下以周二郎为天下兵马元帅为由,拒绝了这一请求,但心中却种下了回去的念头。”
周钧:“今日我听房琯说,有三十万大军,这是怎么回事?”
范吉年:“河西节度副使崔冕,还有那些投来的朝官,说服了不少大族,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在凉州、鄯州、甘州、兰州等地,募集了大约十万新兵。”
周钧听了一愣,河西募集十万新兵,此事从未有人上报过。
范吉年看见周钧的表情,轻声说道:“咱家说句实话,周二郎千万别忘心里去。”
周钧:“范公与某乃是生死之交,但说无妨。”
范吉年说道:“周二郎虽为驸马,但按照礼制,无论是做大帅,还是领兵,都有违礼制,故而朝廷中的不少人,都心生抵触,而且……”
周钧见范吉年吞吞吐吐,说道:“范公请直言。”
范吉年小心翼翼的说道:“周二郎出身寒门,流外铨入仕,在那些人的眼中,本就是异类。如今尚万春公主为妻,得了圣人的赏识,更是令他们嫉恨。再加上,周二郎为了筹措粮饷,引出权盐法,将私营夺为官营,已经犯了不少士族和大户的忌讳……”
周钧皱紧眉头。
范吉年叹了一口气:“咱家这次冒险见面,就是想提醒一声。周二郎万万不可以为得了陛下的赏识,就能高枕无忧,朝中许多人都在指着抓你的把柄,单单出兵,就是其中一条。”
周钧:“是否有人向陛下进言,称周某不愿出兵,是怯战畏敌之举?”
范吉年点头:“的确有人上了这样的折子,但圣人也清楚,潼关之事就是前车之鉴。倘若催得急了,说不定会铸成大错。”
周钧:“河西节度副使崔冕,还有朝中的不少官员,私募十万兵卒,却又不向我报,此事陛下也知晓?”
范吉年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点头。
周钧心中清楚,李隆基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从王忠嗣开始,李隆基就一直在玩着平衡权术,扶持弱势方,打压强势方,确保朝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一家独大。
周钧领了天下兵马元帅一职后,河西节度副使裴冕,还有一众朝官,出钱出粮募兵。李隆基看在眼里却不说话,此举等同于默许。
目的就是在于培养以房琯、崔冕为首的一只力量,与周钧分庭而抗,确保双方互斗,而皇帝就可以在其中均势得利。
范吉年见周钧面色不善,开口劝道:“周二郎莫要往心里去,陛下对你信任有加,只不过帝王对臣子向来如此罢了。”
周钧向范吉年说道:“陛下的心思,钧省得……范公大恩,某谨记在心。”
范吉年笑着说道:“周二郎能这般想,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