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净大师看向费翁:“周郎还不知晓他的隐门赏红一事?”费翁拍了拍脑袋,开口对周钧说道:“事到如今,也是时候向你道出赏红的背后人。”
周钧皱眉:“究竟是谁下了刺杀我的赏红?”
费翁:“发出赏红之人,并未说出姓名,只说他来自河北,与石门主有旧。”
苦净大师在一旁说道:“起初,刺杀朝廷命官,隐门的主事们并不愿意接下这差事,石祖才被迫无奈,这才道出发红者的来历。那河北人所侍奉的主上,与他一样,也是昭武九姓,无论信誉还是势力,在当地无人可比。”
河北,昭武九姓,有信誉又有势力。
周钧已经猜中背后之人的来历,问道:“发赏那人,究竟许给隐门多少好处?能说得他们刺杀朝廷命官?”
费翁:“许下之诺,并非是金银绢帛。”
周钧:“那是何物?”
费翁:“土地,那人允许隐门在西域的九姓之地,选择一处,扎根立派,从今往后,再也无需在西域之中东躲西藏。”
周钧长吁一口气:“好大的手笔,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支持隐门建国。”
仔细又想了想,周钧向费翁问道:“那来自河北的发赏人,可曾提起为何要取我的性命?”
费翁与苦净大师对视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周钧思考片刻,换了个问题:“石祖才身为粟特人,当年是如何成了隐门的副门主?”
费翁:“他未入隐门之前,门内用度吃紧,弟子生活困苦。石祖才出身昭武九姓的石家,本就是西域商贾大户,家中殷富,门客过千。他先是向隐门捐了一大笔钱,大大缓解了门内窘迫的用度,接着他又采购大批财物,赠送给门内的主事们,收买了人心。最后,他花言巧语,终于坐上了副门主的位置。”
周钧:“石祖才的家业和经营,大概是些什么?又位于西域的何处?”
费翁只道不知,身为管堂堂主的苦净大师开口说道:“马、铁、盐、木、奴,大多位于伊州、西州和庭州。”
周钧心想,那不就是丝绸之路的北线?
将目前所有的线索串在了一起,周钧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下了赏红。
那发下赏红的河北昭武九姓,不是别人,正是安禄山。
他密谋叛乱,数十万大军,各种战略物资和军费粮饷,倘若只靠河北一地来筹措,根本无力凑齐。
所以,安禄山叛乱的背后,实际还活跃着一个庞大的势力——昭武九姓。
昭武九姓不仅仅是成功的商人,更是政治上的投机者,他们所生活的九姓之国,位于大食和大唐的夹缝之间,朝不保夕。
在整片大陆上,重新找寻一片净土,供粟特人扎根,就成了他们的共识。
而就在这样一个时候,有兵有地、又得圣眷的安禄山出现了,昭武九姓将他视为一个绝佳的投资机会,一个可以让粟特人入主中原的机遇。
至于安禄山和昭武九姓,为何要周钧的命,其实原因并不复杂。
归结到一句话,周钧的作为,已经影响甚至打乱了昭武九姓的布局。
丝绸之路的北线诸州,本是昭武九姓多年经营的地界,那里的商铺、货栈、运坊、驿站,大多都把控在粟特人的手中。
然而,沙州大漠商路的开发,使得北线逐渐没落。
这样一来,用来向河北输送钱粮的根据地,收入大不如从前。
而始作俑者的周钧,自然就成了粟特人的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