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兄长都是相信他的人。”藤野朝着他深鞠躬:“所以,我们也相信你。”
“无论您是什么,我们都相信你。”
我们都相信你。
人类是动物,为自己考虑生存的动物,动物有着领地意识和族群意识,非我族类其异必诛是正常的,合乎本性的;偶尔碰到这种,对于异类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还真是让他觉得苦恼。
楚斩雨合上眼皮,似乎颇为疲惫;半晌后,藤野诚三郎听到了他的回答。
“我说你们日本人啊……”楚斩雨失笑着挥手走出去:“没事,算了”
他快步离开。
藤野诚三郎望着他的背影。
仪器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检测到危险数值,是否上报?”
“无视。”藤野诚三郎说道。
藤野诚三郎在日后的日子里,他经常回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为楚斩雨隐瞒真实数值的行为。
他是个念旧的人,时常回忆过去,也惯于反思自己的行为,从曾经的自己身上得到借鉴。
比如,他十五岁时,70米高的哺乳类异体突然出现,以压倒性的力量破坏了地面人类的第四防线,东京沦陷。
其后凶残的异体成群结队的冲了进来,将一切都几乎啃噬殆尽;他的兄长紧紧护着他。兄弟二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异体杀死。
在东京防线内的人们几近绝望的时候,他仿佛听见了上帝的声音,随着扫射的弹火,怪物被炸飞的残肢,一起落在血腥的地面上。
“东亚中国支部,楚瞻宇,前来支援。”
那是个高大的中国人。
那也是麻井直树第一次见到楚瞻宇。
兄长麻井直树的身体已经被侵蚀得坏死,前来救援的楚瞻宇不忍心看他们仅剩的兄弟二人阴阳两隔,于是他把麻井直树的名字写进了赫柏计划的名单里。
在几年之后,麻井直树的身体出现了逆生长现象,楚瞻宇对此感到非常歉意;但是在藤野诚三郎看来,他们兄弟二人能够活到今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又比如,在他听到他所敬仰的那个人被送入军事法庭时,他毫不犹豫地出庭作为学生代表,为他辩护。
他听见记忆里带着嘲讽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的,他很危险。”金发白肤的男人说道:“但是你却为他辩护;只因为他救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命?可笑可笑!可笑极了!”
“二度异潮的引发者,在座各位想必大部分人都被这个家伙所连累吧;为了给我们死去的亲人朋友复仇,应该千刀万剐这个家伙……不然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那些死去的亡魂怎能安息呢?”
观众席上发出震动。
“对!”
“杀了他!偿命!”
“无知的学生仔!”
男人被铐在台上,他形容狼狈且略显肮脏,面容刀刻斧凿,但是眼神却依旧温润儒雅,残破的衣袖下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肤。他迎着满堂的斥骂和金发男人讥讽的眼神,眼中却并无愤怒。像是千年前,苏格拉底坦荡荡迎接着陪审团的判决。
他感到自己内心被一种强烈的愤怒所支配着,仿佛有滚烫的岩浆流入了原本文静的心胸;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着他霍然起身。
“你们都闭嘴!”他大喊道:“明明不是没有完全被确定不是吗?你们治罪的证据呢?你们凭什么冤枉他!”
金发男人脸上微微露出一些讶异。
“民众的愤怒是最容易被操作的东西!你们都被这个家伙骗了!因为大家失去亲人太过悲伤,所以才会相信这个被推出来的所谓的引发者!”
“如果因为我们一时判断失误,而让那些守护我们的人,把一生奉献给我们的人无辜死去!那我们根本就不配被他们所守护!意气用事埋葬别人的一生!”
“如果牺牲英雄来迎合大众的意愿就是你们所说的正义,那正义不过也是魔鬼的伎俩!”他转向坐在高台上的金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