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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余离乡（第2页）

宋云水轻轻合上书，对于这些，她是不大好奇的，估摸折宋也不会好奇，真说对这有意思的，可能也就只有余年了。

余年耷拉着脑袋走向余家溪，一路上零零散散的村民看见余年问好，余年也不搭理，临近余家溪，路过那片古坟堆时，余年视线里余富贵神神叨叨地站在那块写着天下迎春的石碑之前，若有所思，嘴里念叨着，“是告诉折家那小子呢，还是不告诉他呢。”老人有些伤神，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烟杆，放上旱烟开始吧嗒吧嗒的抽，思绪也随烟杆放出的薄烟放空。

余年看见父亲，于是大声喊到：老头，你坐那想什么呢想那么出神?这地里又没有埋着你老相好。

余富贵听见人声，有些慌乱，连忙爬起来，看见是余年，舒了口气，随即吹胡子瞪眼地骂到：我看你是欠收拾，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老子坐这关你屁事。

余年冲余富贵做了一个鬼脸，“老头，你爱说不说，我回去就告诉我娘你在这怀念老相好呢。”

余富贵又一屁股做下去，脸上露出无所谓的神色，“老子就在这坐着怎么着，你爱回去告诉谁你去告诉谁，关老子什么事?”

余年拖长尾音，“得令”，作势要走，余富贵连忙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了过来，“开玩笑，小年开玩笑。”

然后又故作生气，“不是说今天要走吗?怎么还在这，唬老子?”

余年也不管余富贵装腔作势，笑嘻嘻地回应，“等等折宋，等折宋收拾好了一起走。”

余年转身走向余家溪，余富贵看见余年手里的木桶，喊了一声，“提个桶干嘛，别告诉老子你要提桶赶考?”

余年呲溜一声，向余家溪方向跑去，“死老头，就不告诉你。”

折家小院，宋云水看向穿着新衣的折宋，折宋自幼时起，很少穿的上新衣，一件麻布衣裳，穿几年，长高了就改大些，破了就补，做了教书先生，阿娘说要穿青衫才有书卷气，才有了穿青的习惯，宋云水细细打量，不舍移开目光。

“不枉阿娘花钱扯这一块布，穿在我们折宋身上真好看。”

院里春光正好，太阳也探出头来，有钱人家穿锦衣，束玉带，没钱人家穿麻衣，别木簪，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阳光洒在孔先生送的那根木簪上，木簪上刻着，“径行直遂，青云万里。”

石桌只有两个凳子，从前吃饭时，折母就蹲在灶房门沿上，今日折家小院同样有三人吃饭，折宋就蹲在母亲常蹲的那块地方，余年夹了一筷子咸菜，吃进嘴里，有些发苦，应该是去年腌时石头没有压好，余年抬头看了一眼宋云水，折宋，姐弟两人吃饭很安静，一人捧着一个碗，不言不语，折宋不去夹菜，只是扒着碗里的饭，宋云水偶尔夹一筷子，神色如常。

余年有些心里发闷，很难想象姐弟二人这些年吃的就是这些，对于余年这种富庶子弟来说，即便没有肉菜，也该有几道时令蔬菜，像这种发苦的咸菜，余母也会倒掉，万万不会出现在饭桌上。

吃过了饭，折宋收了余年和宋云水的碗筷，走进灶房，用余年打来的溪水清洗碗筷，宋云水走进屋里，把折宋收拾好的包袱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余年静静在那坐着，好像和这对姐弟待在一起，多喧闹的性子都会沉静下来，宋云水把一串铜钱藏进了折宋包袱里，也不喊灶房里的折宋，只是轻轻冲余年竖起手指，放在唇下，“嘘”。

洗完碗筷，折宋走出灶房，轻轻对宋云水说了一句，“要走了，阿姐。”

宋云水也不嘱咐什么，只是坐在了石桌一侧，“早点回来。”

余年早一步走出院子，老狗摇曳着尾巴，余年想逗一逗这只老狗，老狗冲着余年龇牙咧嘴，余年有些好笑，强硬的揉了一把老狗头，老狗作势要咬，余年立马跳开，余年冲院里喊了一句，“走了，折宋。”

折宋走向石桌拿起包袱，然后走出院门，在院门前举起一只手臂，挥了一挥。

宋云水在折宋走出院子前一直低着头，好像并不在意，直到折宋走离石桌，背过身时，年轻女子才抬起头，看着那个背影，直到走出院门，走离视线，良久未收回目光。

宋云水从袖中摸出一节竹笛，折母从前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也是金陵城中书香人家女子，所以折母总觉得，女子就该是琴棋书画，各样乐器会一点的，于是买了这根竹笛。小时候村里小孩老欺负宋云水折宋，就有小孩把宋云水这根竹笛抢了去，宋云水胆小，只敢躲在外面哭红了眼，日暮时分独自走回家里，折宋从小就性子温和，不与人争，像一块面团，被别人怎样揉也不生气，唯独那次，身高不及水缸高的小折宋，拿了一块石头，在天已经黑下去的时候，去了那户人家院外，往院里丢石头，那家妇人出来破口就骂，“狗日的小杂种，这么晚上我这找死呢?”折宋吓得双腿直打摆，清秀的小脸，却仍是面目狰狞，“今天不把我阿姐的竹笛还回来，我打死你家小孩。”那家妇人是个泼皮，又看不起折家，拿起棍就打了一棍，折宋也不躲，生生挨下这一棍，泼皮妇人也被唬住，怕闯下大祸，啐了一口，“小杂种！”看折宋实在不依不饶，这才把自家小孩拉出来，那家孩子已经吓哭，颤颤巍巍的递出那节竹笛，折宋拿了竹笛，也不言语，就那么紧紧握住竹笛回了家。

宋云水摸了摸那节竹笛，轻轻吹响，老狗卧在一旁听到笛声也轻轻狗吠，宋云水就坐在那，直到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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