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徐氏的睫毛微微一颤,却摇了摇头:“不妥,穆儿曾再三叮嘱我不要插手此事,未免弄巧成拙。”
显然她心里同样跟明镜似的,晓得儿子身怀婚约,却与慕三姑娘勾搭在一块,是件极其不光彩的事。
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本就是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要怪就怪周稚宜,无能到连嫁妆都看守不住,将来何以能做好穆儿贤内助?
李婆子好不容易才得表现机会,岂会轻易错过,愈发苦口婆心劝诫道:“可是夫人,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三姑娘究竟生了什么病,竟叫府中不敢对外言语半分。”
季徐氏迟疑道:“兴许是官宦人家规矩严……”
“或者是患了什么难言之症?”李婆子一双眼贼遛遛的转,冷笑出声:“自古哪有好人家的姑娘家倒贴郎君的,说不定那三姑娘有何瘾症……”
话音还未说完,季徐氏蓦然抬手,扇的李婆子惨叫出声。
季徐氏脸色阴沉得可怕,“你个刁奴愈发老糊涂了,我儿人中龙凤,别说慕琂,就是王公贵女都配的。”
脸颊阵阵胀疼,这一巴掌季徐氏用了十成足的力道,不用瞧镜子李婆子都肯定高高肿胀起来。
可怜她一片忠心,夫人近来宠信其他新奴才就算了,还不念旧情。
李婆子心里既委屈又难过,眼泪鼻涕齐齐掉下来,哭得情真意切:“少爷自是样样都好,老奴只是担心少爷被欺骗戏耍。毕竟季家能否改换门庭,重拾百年前风光,可全系在这桩好婚事上了。否则,就只能便宜了周稚宜那个落魄户。”
她知晓季徐氏性子,最是耳根子软,这一番连哭带劝下来果真叫对方态度缓和。
恰逢其他奴才端银耳羹进来,夫人未曾叫她起身,继续任由她跪在地上。
季徐氏有心整治李婆子,慢悠悠用完银耳羹,才挥手让伺候的奴才退出去。
李婆子这下是真的慌了,与此同时还生出几分隐秘的怨愤。
她往前跪走,哭倒在夫人脚边,劝说道:“夫人,夫人不若去慕府一探究竟,权当是寻常做客慰问,晾其他人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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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至腊月二十八,前两日下了场小雪,积雪融化后,山上蜡梅一夜之间争相开放。
从昨夜开始,寺庙闭不待客,僧人们将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一遍,四处挂满白幡。到了次日清晨,天没亮,前院就响彻诵经声。
“据说待会儿有贵人要来,惠空大师亲自主持祭礼。姑娘没见着,墙角到处都站满侍卫,个个威武不凡。”绿杉声音恍然,显然还没从前院那庄重肃穆的排场中回过神来。
周稚宜心神微动,她曾远远见过惠空大师一眼,那位大师慈眉善目,天生眉眼带笑。
细雨中撑着油纸伞挡在树下疾行的蚂蚁上,青色法袍迎风拂动,仙风道骨。
遗憾的是,后来她再去打听,惠空大师已经进宫为陛下讲经去了。此番若是能请得惠空大师主持谭祭礼,爹爹在天之灵定能安息。
尽管她心下着急,却还是要等到这场祭礼结束后才能行动。
“姑娘,您看这方盒子如何?”岳娘捧着个长方形的紫檀木盒进来,“万掌事说日后店铺中“一枝春”的香盒,皆按照这花样来。开张那日,他们选定在腊月二十九,说姑娘看了此盒就能明白。”
周稚宜一听来了兴致,接在手中仔细观赏。
只瞧盒子上临摹着一枝墨梅,赫然出自她那日的信笔随手之作,雕刻的师傅技艺精湛,梅花栩栩如生。
而落款处则用楷体书写着“一枝春”的香名。
字体磅礴大气,沉稳中裹挟几分锋芒。
这是……
爹爹的字迹。
周稚宜手指抚摸上去,一时心底生出几分感动的情绪来:“两位掌事有心了。”
岳娘提议:“公子此刻正好在明德寺,姑娘若是把礼物送去,他必然能开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