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抖落。
何平在笑声将歇时抽刀。
抽刀之手势甚美。
刀势甚轻。
刀作一声轻吟。
刀略绯红,温柔得像美丽女子的脸。
战僧凝视着刀。
——送别刀。
——这刀为何要拔出来?
——为何拔刀?
——为什么刀要在这时出来?
——这把送别的刀,要送谁的命?
——它到底要为谁依依送别?
“其实我约大师兄来,根本就不会动手的,你看,”何平递上了刀,说:“我的刀根本已给‘大忽雷’雷马克炸毁了,如果用来跟你的蚯蚓剑交手,我只是找死而已。我倒是另外约了梁八公,就在天为峰决战,那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战僧这时也注意到了刀口中的裂纹,所以他断然的说:“我不插手,但刀已将断,你不能再用此刀。‘奇王’也决非省油的灯,他手上的‘风、林、火、山’,也都是辣手人物,你不能去送死。”
何平一笑:“我不用送别刀,我用什么?”
战僧道:“你用我的蚯蚓剑。”
说着,把剑递上。
何平不敢接。
迟疑。
战僧却一把夺过送别刀,并把自己的蚯蚓剑也塞入何平手里,“你还犹豫什么。你大敌当前,我的剑就是你的剑,而我的剑法都已早教了给你,你拿去用吧。”
何平接过那弯弯曲曲的剑,沉重的说:“当年,在斩经堂之役,你替我夺得了送别刀,所以,我才能在那一役一鸣惊人;今天,你又送我你的绝世名剑,我要不能以此击垮‘奇王’梁八,那就太负你厚望了。”
“你走吧,”战僧要他放心似的、有力的说,“这儿有我,决不让她伤了一发毫。”
何平握在手里如一条活蛇似的蚯蚓剑:“如果我能杀了‘奇王’,”他慎重、凝重的问:“我怎样才能还给你?”
“你一定杀得了他。”战僧的话肯定得如同泰山燕然勒石(此句原文可能有误),然后他陡地大笑起来,笑里仿佛有着浓烈的苦味,“我还会回到这里来。我想,这几天,你还是会来找我的。剑你是不必还我的了,只要你不是来取我的性命就好。”
何平的神情,很有些大惑不解,然而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好像有很多只木屐,一齐敲响了地面。
远远传来另一种念经的语间,喃喃复喃喃,满山遍是,念得甚不清楚,但仔细听去,语间固是卷宏虔诚,但却不似是一般经文,而是极其恶毒诅咒的语言,只是用一种念经文的声调念出来,就仿佛令人生起很虔诚、很肃穆的感觉。
战僧与何平均往外一张,只见天为峰的苍穹上,飘曳着数十只五颜六色、色彩斑烂、不同形状(有的像一串蜈蚣、有的像一间房子、有的书着一张凶神恶煞的人面,有的则是一只夜壶!)的风筝,都印了个“梁八”二字图案。
何平神色凝重:“梁八公来了。”
战僧也十分凝重:“风、林、火、山也来了。”
何平忽对战僧道:“这是我的仗,由我来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明里暗里帮我,但这一次,我要求你不要插手。我的仗由我来打,你的路你自己走,我有我的路。”
“好。”战僧道,“我也有仗要要。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不相干。我只是去看,这样可好?”
何平咬咬他那薄薄而红红的下唇,道:“随你便。”
说着就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