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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1页)

二月二日早晨,张邦昌还没起床,金军的一个百夫长便带兵破门而入,粗声恶气地将他叱起,押往中军大帐。张邦昌心跳如鼓遍体筛糠,一路上寒战不断。他料想,今天必定是要大难临头性命难保了。

实际上,自打半夜里察觉出金军动静异常,从看管他的金兵口中得知了宋军前来袭营的消息后,张邦昌便知大事不好了。

他姥姥的,老子是为显示议和诚意而入金营为质的,如今正栖身于狼巢虎穴中朝不保夕度日如年,朝廷在这个时候悍然兴兵,岂不明摆着是将老子往死路上推嘛!何况,这里还有个康王赵构,那可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你大宋皇帝的九弟。你赵桓居然连同胞骨肉的性命也视同草芥,这可是太不仗义太没人味了!在这样一个浑蛋皇帝的殿前为臣,真正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种由愤怒、恐惧、冤屈与无奈交织而成的绝望情绪,整整煎熬了张邦昌一宿。他四肢无力万念俱灰地躺在硬邦邦的破木床上,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已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就等着刀斧手天亮来送他归西了。

所以,此刻被金兵推推搡搡地押解着去往宗望的中军大帐,在张邦昌的意识里就如同被押赴刑场无异,每走一步都令他不寒而栗。

到了帅帐门前,经守卫那里的合扎通报,张邦昌被押进帐内。随后,康王赵构也被带了进来。

宗望在皮帐里居中而坐,完颜阇母、挞懒、斜也、宗弼等金军大将皆列座于侧。这些人刚刚吃过早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膻酸辣混杂在一起的混浊气味。

赵构禁不住皱起眉头,抬手在鼻孔前使劲扇动了两下。张邦昌却是木然而立,对那种极难接受的恶劣气息已变得毫无知觉。现在他身上所有的神经细胞,已全都紧张地集中到了宗望的发落上。

这时忽听“啪”的一声响,是宗望喝完羊奶将木碗丢在条案上的声音。紧张过度的张邦昌身上剧烈地一抖,以为这就是宗望要下处斩令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扑通跪倒,涕泪俱下地放声大呼请大帅恕罪、请大帅饶命、请大帅开恩、请大帅手下留情!

张邦昌这么跪倒尘埃呼天抢地地一折腾,倒搞得宗望和众金将一愣。金将们先是愕然相觑,接着便都禁不住地发出了一阵轻蔑的笑声。

原来,昨夜战斗结束,金军的追击部队先后从幕天坡撤回营地后,宗望即马上召集万夫长以上的将领开会,就下一步的行动策略进行了商讨。宗望不是个只知横刀立马厮杀拼打的莽夫,对他这支远征军当前所面临的处境具有比较客观的认识。他认为,虽然由于金军防范在先,成功地挫败了宋军的偷袭,但从实质上看,这件事并不值得庆幸,相反地倒是一个很危险的征兆。它标志着宋军已经具备了战略反击能力,战争的主动权已经向宋军方面转移。

当夜前来袭营的宋军仅是其之一部,不过万余兵力。假如以此为始,宋朝的二十万勤王大军尽皆动作起来,无论是轮番进击还是同时发难,都将是他们这支已遭受严重战斗减员的远征军很难招架的。宗望在会上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点,使众将的头脑从得胜而归的狂热中很快地冷静了下来。

在宗望的引导下,众金将经过一番讨论,达成如下共识:金军必须立即采取有效措施,重新将主动权握到自己手中。而这个措施,须以武力为后盾,以外交为手段。具体地说,就是要充分利用当夜反偷袭战斗胜利所造成的军事威慑力,及时向宋朝施压,以强大的精神攻势摧毁宋朝的再战信念。擒贼先擒王,只要能使宋朝的决策者怯于再战,那么聚集在汴京城下的宋军虽多,亦不过是废物一堆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计议使被扣押在金营里的赵构和张邦昌,很自然地便成了这个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策略的首先承受者。宗望一大早传唤他们,意在先声夺人地从“道义”上对宋朝背盟毁约的行为提出责难,根本不可能不问青红皂白便一刀宰了他们,而令事情失去回旋余地。所以当看到张邦昌误以为自己大限将至、顷刻间就要命赴黄泉的那副恐惧模样,众金将不能不觉得实在是可笑之至。

身为少宰的张邦昌如此德行,宋朝其他大臣的胆识又能高到哪里去?方才所议定的精神战法,看来是十拿九稳胜券在握。宗望对自己所具备的军事家兼政治家的才能十分满意,在神态上便自然而然地更加不怒自威。见到张邦昌仓皇下跪,他就下意识地用手掌猛拍了一下条案,喝令其先自将罪状供来。张邦昌早已魂不附体,只知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哪里还支吾得出其他言语。

宗望烦了,便转而一指赵构,命令他来回答问话。

赵构则比张邦昌镇定得多。他认为金人生气很正常,因为他在听说了宋军袭营的消息后,他本人就非常恼火。现在双方正在进行和谈,朝廷却偷偷摸摸地在背后下手,这不简直太岂有此理了嘛!

但他觉得金人把火发在他和张邦昌身上没有道理。这事又不是我们两个干的,你吹胡子瞪眼地呵斥我们干什么。对于张邦昌那副丑态百出之状,他亦觉鄙夷和好笑,以为实在是很不至于。堂堂大宋亲王的身份,使得赵构从未担心过金人会胆敢要他的脑袋,他自然也就不会产生出似张邦昌那样严重的恐惧心理。因此,听了宗望的喝问,他相当坦然地回答,本王奉旨出使议和,一切行为均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不知有何罪状。

“你这厮倒会装蒜。”宗望冷笑道,“既云休战议和,却又出兵偷袭,这是不是违约毁盟,背信弃义?”

“大帅所言不谬,违背誓约错在我朝,但此事与我和张少宰无干。”

“与你们无干?嘿嘿,怎么会与你们无干?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代表宋朝来议和的全权特使。本帅与你们说话,就等于是在与你们的朝廷说话。这个责任,你二人推卸得掉吗?”

“这个责任本王没想推卸。不过我与张少宰到底是身在贵营,对朝中的兴兵缘由一无所知,大帅只管责问我等,于事何补?”

“你真能狡辩。”宗望面孔一板,又猛拍了一下桌面,“那你们两个来我大营有何用?你们宋朝妄生事端,本帅不问你们问谁?”

“问朝廷,问我宋朝的朝廷!”赵构非但没有现出怯意,反而也提高了嗓门,“出了这样的事,本王也窝火得紧。就算大帅不问,本王也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出尔反尔破坏和谈!”

张邦昌见状,心脏骤然缩紧,暗忖这康王真个是不知进退,现在你我命悬一线,是与金人硬顶的时候吗?他正叫苦不迭地准备着迎接宗望的雷霆震怒,宗望的面色反而在稍稍一怔,又意味深长地端详了赵构片刻后,渐渐地缓和下来:“唔,你这话说得却也在理。只要讲理便好,万事无理不立,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嘛。张少宰还跪在那里做什么,站起来说话吧。”

张邦昌听了这话,偷偷举目瞅了宗望一眼,意识到暂时是不至于有性命之虞了,赶紧口称“遵命”,努力支撑着几乎虚脱的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本帅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宗望将上身往椅背上一仰,慢条斯理地说,“既然袭营之事与你二人无涉,本帅不怪你们。但你二人既为和谈计议使,总不能对此事袖手于侧作壁上观吧?”

“那是那是,”张邦昌连忙附和,“大帅需要我等做什么,尽管吩咐。”

“本帅要你们设法挽回此事的影响,使我们重归和谈之路。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宋朝做下的事,得宋朝自己兜着。二位在这件事上,应当是责无旁贷吧?”

“当然,此乃我等的分内之事。”赵构点头道。

张邦昌亦连声应承:“是是是,责无旁贷,责无旁贷!”

“那好,你们就说说看,此事应当如何了断?”

如何了断?张邦昌的思维立时高速运转起来。他希望能拿出一个令宗望满意的答复,以加重自身的安全砝码。怎样才能使宗望满意?毫无疑问,那得要朝廷做到对金军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最起码,也得保证宋军今后不再采取军事行动。如何能使朝廷做到这一点?张邦昌脑筋一转,马上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正要将他的主意和盘托出,却忽然顾虑到赵构在场,话到嘴边略一迟疑,又咽了回去。

想到的那话不便说,总得另外有点言语搪塞宗望才是。可是说什么好呢?张邦昌正抓耳挠腮,身旁的赵构开了腔:“既然此事是我朝理亏,本王以为,大帅可遣使进城,质问昨夜兴兵之责。如蒙大帅允准,本王和张少宰可与使者一同进城,向我朝皇上面陈贵军议和诚意,敦请朝廷向贵军赔礼道歉,并赔偿一应损失。大帅看可使得吗?”

“你这厮恁的奸猾!”性暴的宗弼忍不住叫道,“放你二人回去,倘你朝再生事,我们拿谁是问?”

“不放我们回去,我们又如何能为解决此事效力?”赵构的反应十分敏捷,“如果贵军必得有我朝人员留驻军营,让我朝另派使者来此替补,亦无不可。”

张邦昌听了赵构这话心里一亮:绝!借机找人替补,而自家抽身回城,这条金蝉脱壳之计,亏他想得出来!此前张邦昌从未将这个只知声色犬马的九皇子放在眼里,对于其进入金营后的无畏举止,认为那不过是一种不知好歹不识时务的表现。而这时他才觉出,这个貌似头脑简单的康王,其实并非是个毫无心机的绣花枕头,不免对他油然生出了三分敬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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