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热度……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了第二次的。
或者说,根本就不该是这种距离。
池烈把牙齿咬得更紧,他牢牢地盯着地面,连眼睛都忘记眨。
那为什么不干脆推开他呢?在雁回头靠近的瞬间就该立刻朝他喊一声“滚”。不,在雁回的手臂搭在自己左肩上的时候,就该直接甩开他……不,从一开始,就不该坐在他旁边。
当时明明看清了座位中间的距离多狭窄,当时明明还犹豫来着。
可是——
雁回只随口问了句“愣着干什么”,自己就鬼使神差地坐下去了。
然后错失了所有拒绝他这些举动的机会。
地铁一站一站地开过,即将到达雁回要下车的地方。池烈望着那不断亮灯的地铁站表,终于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现在把他叫醒就可以了,然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池烈轻轻偏过头唤道:“喂。”
男人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从自己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而微弱颤动,看起来睡得很沉。
“雁回。”池烈从牙齿里挤出他的名字,连叫两声都没回应,池烈有点不知所措。
这人到底是有多困啊,在这种地方都能睡这么死。
池烈抬起手,打算直接把他推醒。指尖即将触碰到雁回胸口的刹那,手指又蜷缩起来,在半空中停下了。
——如果不让他醒过来会怎么样呢?
这种想法浮现出来的瞬间,池烈脑海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轰鸣声和一个硕大的问号。
恶作剧?添麻烦?报复心?
如果让他就这样继续睡下去,会怎么样呢?就只是错过琴行今天的折扣活动,失去买新钢琴的机会吗……不,只要他想买,换个日子也能买,雁回不会因此情绪失落的。
池烈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收回来,而停留在雁回脸上的视线却没那么容易移开。
地铁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到站广播已经响起,用不了五秒钟就会彻底停下。
——就是现在,叫醒他吧。
“……为了您的安全,请不要倚靠或手扶车门。”
——用力推开一定会醒的。
“……请携带好随身物品,按顺序下车。”
——再醒不过来,就来不及了。
“……各位乘客,乘车时,请先下后上,有序乘车。”
——我在干什么。
“谢谢您的合作。”
——地铁门关上了。
在铃声响起后,列车再次缓慢动了起来。
——我在……干什么。
[八]
犯了今天最大的错误,一旦要直面这个错误造成的后果,自己就再也没办法坦荡地面对雁回。
池烈低着头,意识虽然清醒,但眼神却涣散地落在地上。说是恶作剧却有负罪感,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擅自更改别人的行程,或许在潜意识里,认为耽误雁回的时间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脖颈处依稀感觉得到雁回平稳的呼吸,对最初那种触雷的酥痒感习惯后,心理负担也随之慢慢地卸下来,现在已经能镇静地接受温热气流滑过皮肤。
保持僵直的坐姿已经将近二十分钟了,同时也离雁回的目的地越来越远。下一站就是池烈该离开的地方,他沉默着等车速慢下,又一次偏头看向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