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把她撂掖庭这些年的人不是你一样!】梁玉听出来了,那掖庭呢,就是上回看到她姐住的地方,其实就是大户人家奴婢仆役住的地方。怨不得那么多人围观她们家取乐。
梁才人与桓嶷都跪地谢恩,梁才人道:&ldo;陛下高天厚地之德,妾……妾卑微之人……&rdo;
&ldo;你是太子的生母,你卑微了,太子算什么?立了他做太子的国家算什么?&rdo;皇帝没好气地说,&ldo;真不会说话!唉,罢了!收拾收拾,搬过来吧,贤妃啊,你帮她打点。&rdo;
凌贤妃一头雾水,本能地道:&ldo;是。&rdo;她也是个贤良人呗,杜皇后贤惠,有个徐国夫人狠戾,凌贤妃就不一样了,她照顾人那就是照顾。徐国夫人还会骂&ldo;小妇&rdo;,凌贤妃自己就是小妇,当然是不会骂这个的,偶尔吃个小醋当情趣,旁的时候对宫里人那是好得紧。也不拦着皇帝宠幸别人,还把自己身边漂亮的宫女荐给皇帝。梁才人交给凌贤妃,皇帝放心。
皇帝今天目的达到了,与凌贤妃相偕离开:&ldo;想量就量吧。哎,想起来了,程为一,传话下去,给三姨门籍。&rdo;
&ldo;是。&rdo;
梁玉望着他俩的背影,心道,真是邪了门儿了,这又是搬家又是给门籍的,还提到了太子生母这样的话,圣人这是真的想保太子了吗?他不要贤妃娘儿几个了?看着又不大像。皇帝能当皇帝,看来真有别人不及的本事。
皇帝退场了,把整个延嘉殿留给了他们仨,宫女、宦官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残席。大约是凌贤妃出门时吩咐了,渐渐有人来腾挪宫殿。
梁才人对桓嶷道:&ldo;儿啊,我这不是做梦吧?我是见着妹妹,圣人又设宴……&rdo;
桓嶷叹了一口气,扶她进了殿里,找张席坐下了:&ldo;没,是真的,阿爹还给了三姨门籍。&rdo;
梁玉则是奇怪:给我干嘛?真要看中太子,那得给我爹啊!
梁才人闭上眼睛,泪水缓缓流下:&ldo;哎,等下得谢恩,也不知道夫人是不是还在宫里。&rdo;
桓嶷颊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ldo;嗯。&rdo;
梁才人赶紧擦了擦眼泪:&ldo;瞧我,高兴坏了。玉啊,来,咱量个尺寸。儿啊,你……&rdo;
桓嶷爬起来:&ldo;那就量吧。&rdo;他起得有点快,将衣摆挂到食案角上,撕了个口子。东宫的宦官凑上来:&ldo;奴婢这就去取新衣衫。&rdo;
梁玉道:&ldo;这儿要是有针线,我就手给缝了吧。一来一往,得多少时辰?&rdo;
小宦官想了想,道:&ldo;这好办。&rdo;延嘉殿时不时的用,常年有人,时日久了宫女宦官手上肯定有这些。出去说了两句话就拿回个针线包来,连尺子都给带来了。
梁玉剪了块细绸垫在里面,纫好了针,就坐在地上一针一针给缝上了。梁才人道:&ldo;你这手艺倒好。&rdo;
&ldo;那是,阿爹花了心思送去城里当学徒的哩,我都学了小十个月了。好了。&rdo;咬断了线头,梁玉仔细打量了一下,行,手艺还在。跟太子这身袍子原本的做工比是差点,应付一下还是行的。起身抖起尺子,给桓嶷量体。
小宦官跟在一边,夸了一句:&ldo;三姨手艺真好。&rdo;他是打小跟着太子的,梁才人也笑骂:&ldo;就你小子机灵!&rdo;小宦官也笑嘻嘻地:&ldo;恭喜才人,恭喜太子。&rdo;
岂料桓嶷的脸色瞬间阴郁了,梁玉量完了他的后肩,正给她量袖长,看了个正着。这个脸色,跟头回进宫,家里人贺他当太子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看来外甥没那么木,也知道这太子不大好当。
梁玉量完一个袖长,再量另一个,梁才人已笑完了小宦官,说梁玉:&ldo;你这么量,也不记一下。&rdo;
&ldo;都在脑子里呢,&rdo;梁玉回了一句,&ldo;阿姐你稍等会儿。&rdo;又开始絮叨,当裁缝的都有一门本事,给主顾量体的时候,嘴里得会说话,夸个身段好,夸个肤色好,衬什么料子搭什么样式。得看主顾愿意你高声还是低声,想听你快言还是慢语。
梁玉跟着吴裁缝,也是个絮叨的好手,有时候比吴裁缝还能说。三不五时能多卖出去一件衣裳。
此时拿出这本事来,慢吞吞地说:&ldo;说是喜事,上回来,其实想道个恼的。又不敢说。想谢个人,也不敢讲。&rdo;她瞥到桓嶷的脸色,见他听到喜事就皱眉。但是她不知道,太子皱眉是为哪桩,还得再试一下。
梁才人给妹妹搭梯子:&ldo;什么事呀?咱这里又没外人,是吧?就是孙顺和小环,也是可以放心的。&rdo;孙顺是跟太子的,小环是跟梁才人的。小环是真没存在感,在昭阳殿,梁才人都受气,她就更得让别人看不到她,免得再惹祸。
梁玉看了姐姐一眼,叹了口气:&ldo;哎,都说仁孝太子如何如何,搁外头人家,这就是家里没了头生儿子。还不到一年呢,可教都教的进宫不要乱说话……&rdo;她住了口,吃惊地看到桓嶷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她只是试探,这是一个怎么说都不会犯错的事,她对仁孝太子也是有感激的。甚至想劝太子对哥哥表现得思念一些,这是很得人心的举动。这是一件两处都得益的事儿,她想说谢的那个人,就是仁孝太子。仁孝太子不在了,听说他亲娘、媳妇、闺女,都还在的。这三个人,是比梁才人母子处境还尴尬的存在,梁才人母子还有盼头,她们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