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别忘了,这会子是在宫里。令娘娘也不是咱们额娘,人家可不会什么都由着你胡闹去!”
福康安被姐姐抢白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甘心,这便梗着脖子另打一耙。
“你说,额娘她为什么不给我种痘啊?我跟拉旺同岁,拉旺进宫来的时候儿就种完了,我凭什么到现在还没种过?”
福铃盯着他,忍不住又伸手指头,又在他脑门儿上怼了一指头。
“你傻呀?额娘为什么不给你早早种痘,还不是舍不得?人家拉旺阿哥进宫那年,才两岁大,就得早早种痘了可两岁才那么小,稍微有点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呀?额娘疼你,将你当成眼珠子似的,你还不明白?”
福康安被怼得没词儿了,只能垂下头去生闷气,“我结实着呢。凭什么就不给我早早种了痘了?”
福铃听着也只能叹一口气,“你也甭急,你今年满了五岁了,最迟七月前后就得进上书房,跟宗室阿哥们一起念书。七月之前,额娘再舍不得,也必定给你种了痘了,要不然那上书房你进不去!”
福康安的眼睛一亮,随即却又暗沉了下来。
“切,那又有什么好的?就算到时候儿也种痘,却也晚了。我眼下还是只能干躺尸,什么都干不了!”
福康安说完,这便又要躺回去。
福铃轻叹口气,上前一把将福康安的辫子给扯住,将他又给硬生生地拽起来。
“我说‘招娣儿’啊,你能不能别这么窝囊?这有什么用啊?你要是也真担心七公主,哪怕你起来给她到佛堂里去跪着拜一拜也好——我可告诉你说,我刚就看见那五福堂外头就有大喇玛在念经,拉旺就跪在一边儿跟着摇经筒呢;人家总比你这躺尸要高明了一千倍去!”
福康安一个激灵,脑袋这算明白过来。一下子就窜起来,也不穿靴子,下地就跑。
“你这是干什么去?”
福铃也赶紧下炕撵过去,手脚却没福康安快。等福铃跑过去时,福康安已经捞着了铁剪子,就要往自己那辫子上照晾
福铃吓得大叫一声,伦珠因没在意,这便也晚了一步;不过幸好外头光影一闪,窜进个身影儿来,稳准狠地一掌劈在福康安手腕子上,将那铁剪子给打掉在地。
福铃抬眸望去,见也是个小孩儿,个头儿跟她差不多高。可是她头一回来宫里,这人是谁,她也不认得。
倒是伦珠连忙起身打千儿请安,“奴才请十一阿哥的安。”
因“阿哥”是个模糊的称呼,皇子皇孙可这样称呼,大臣官员家的儿子也可这么称,就是满人老百姓家的男孩儿也可以这么叫,故此即便是伦珠跪下了,福铃心里还是有些没准儿。
福铃小心指着那小孩儿,扭身儿低声问伦珠,“伦珠哥哥,他谁家的?”
两个小孩儿见面,总得按着父亲的官职来论。若不及傅恒的,福铃就不用请安;唯有超过傅恒的,福铃才需要请安。
伦珠急忙一使眼色,“铃儿,快请跪安。这位是——皇十一阿哥。”
福铃这才张大了嘴,膝盖一软,已是跪倒在地。
来的小孩儿正是永瑆。
永瑆因从小在婉兮宫里长大,便是后来由舒妃抚养,也总是来婉兮宫里玩儿,故此跟小七、福康安他们的情分很深。
这会子小七种痘,永瑆下了学,这便也来探望。听说福康安“病了”,他这便赶紧来瞧瞧。
永瑆垂眸望着福铃的脑顶儿,忍不住笑,“原来是舅舅家的大格格,还是头回见。快起来,别见外。”
永瑆说着笑眯眯又瞟福康安一眼,“见识了。怨不得这嘴这样厉害,竟能骂得麒麟保都回不了嘴,真是叫我开了眼。”
福康安与永瑆没大没小惯了,这便也没急着起来见礼。听永瑆这么糗他,他还送了永瑆一枚大白眼儿。
永瑆亲手扶起福铃,笑笑,“大格格坐,伦珠替我照应着。”
永瑆说完这便走到炕边儿来,拍手笑话福康安,“倒是刚刚那会子,你举着铁剪子奔着辫子去,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是听说章嘉上师得弟子来给小七诵经祈福,你这便也要削发为僧,给章嘉上师当弟子去了不成?”
三世章嘉活佛在宫中长大,与皇帝亦师亦友,情分非旁人可比。可是此时三世章嘉活佛不在宫内,是被皇帝派去雪域,主持达赉喇嘛转世灵童的寻访。而宫中又唯有章嘉上师一位大活佛,故此皇帝是召来章嘉上师的弟子为小七诵经。
福康安既是被永瑆给抓住了,这便也不否认,扬起脸膛来哼了声,“便是当和尚又怎样?总之上学也要念书,当和尚也是念经。大不了等头发再长出来,便还俗罢了。”
因都是在宫里的孩子,永瑆多少知道福康安跟拉旺那股子较劲的事儿去。这便忍不住笑,“还真别说,如果你当真剔了头发当了和尚去,倒是赢过拉旺这一局了。只是啊,你若敢动了这剪子,你阿玛和额娘回头就得把你p股打烂了去!”
几个小孩儿一顿好笑,笑得福康安再也不好意思动这心眼儿了,这才作罢。
福铃看时辰差不多了,这便还是起身过来盯住福康安。又怕他不往心里去,这便也顾不上永瑆再旁边儿看着呢,便疾如闪电似的伸手,一把扭住福康安的耳朵。
“我告诉你啊招娣儿,你赶紧给我吃饭去,别叫令娘娘着急,更别叫咱额娘跟着你上火!额娘本就病着呢,又隔着宫墙不能时时见着你,你再这么瞎折腾,额娘就也只得将你接回家去了!”
其实闹腾了这么一场,最后起了作用的,还是福铃末尾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