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朝中有两位整日叫嚣着罢免卢峻熙尚书职位的言官却被王丞相不声不响的打发到偏远地方做州府去之后,便再无人敢如此肆无忌惮的上书弹劾了。
卢峻熙从西苑回来后不久,便应王丞相的再三恳求,把长子泓宁再次送入宫中给二皇子做伴读。
自然,言官们的话会引起朝野上下的一番风潮涌动,但言官们的引起的这一阵风波也无非只是风波而已,一切都随着时光的转移和朝政的稳定而渐渐地平静下去。
整个夏天,上京城都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语的闷热之中。甚至有时候连着两三天的下雨,也缓解不了那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闷。甚至等到进了八月将近中秋之时,天气还没怎么透过起来。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夏天的闷热,柳裴元的身体一天天的差下去,初时不过是请医延药,到了八月里却已经全身乏力,人也越发的没什么精神了。
柳雪涛心急如焚,每日一早便去柳府探视父亲,下午方回。日复一日的忙碌,也终究没能逆天转命,只能眼看着这个全副身心疼爱自己的老人一天天的衰弱下去,而无能为力。
这日,柳雪涛服侍柳裴元用了汤药后,坐在床榻旁边陪着他说话解闷儿。
柳裴元叹道:“雪涛啊,为父拜托你的事情,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唉!你难道真的要为父到地下无颜见你的母亲么?”
柳雪涛沉思良久,方含泪说道:“父亲,女儿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而已,一生所求无非是家庭和睦,一家人平平安安而已。女儿有个更好的办法,可以让父亲给母亲一个交代,让母亲在九泉之下含笑,不知父亲愿不愿意听?”
柳裴元微笑着点头:“说来听听。”
柳雪涛便把自己想了许久的改柳氏商业体系为股份制的计划慢慢的,细细的说给了柳裴元听。
她建议柳裴元把家族的产业分为不动和可动两部分。不动的是柳家在各处的别院,田产,可动的自然是柳家的丝绸织绣的生意。不动产业由柳家子孙继承,身为女儿的柳雪涛绝不染指。而柳家的丝绸生意则以五十六家店铺为主组成一个集团,一共分为十份股。
柳皓波三份,柳明澈三份,柳雪涛自己也拿三份儿。剩下的那一份是给安老夫人养老的。
安老夫人跟着柳明澈,那一份便由他领,若安老夫人将来归了西,那一份就作为祖宗祭祀的基业,在祖茔附近开土种田,安排族中无成就无官职之人在附近居住,负责一年四季的祭祀之事。
柳明澈在朝为官,没有精力也不宜打理生意上的事情,柳氏的生意则全部交由柳皓波出面管理,柳雪涛派总账房监管银钱之事。生意上除了正常的银钱流通之外,一万两以上的财务支出须得报备柳家三兄妹皆知。而大哥柳皓波作为总掌柜,每年额外领取一万两银子的辛苦费。
柳雪涛明白,一万两白银在当朝等于郡王的俸禄,这对柳皓波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并且,若生意的盈利比往年有所增长,柳皓波还可以根据增长的额度再多拿一份辛苦钱,自然,若是比往年有所下滑,那么也按照同样的比例在这一万两银子里面扣除。如此,他或许可以更加尽心尽力的为整个柳家谋算了。
这一份类似于现代企业中股份改革的计划在柳雪涛的心里反复思索了一年多的时间,从上一次柳裴元被杨氏气病之后,她便开始细细的思考,后来又和洛紫堇反复的商议才终于修订出来的一份完整计划。
她为了让柳裴元能够完全明白其中互相制约的各个环节,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给他讲解。
最终,柳裴元微笑着点头,说道:“如此很好,明日便叫你两个哥哥进来,把这样的决定告诉他们。你们要在我闭上眼睛之前,把我们柳家的家业按照你这份计划一步一步的落到实处,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去见你母亲了。”
九月,英宗皇帝又带着禁卫军们去西苑围场秋狩,待到回京的日子定下来时,已经是十月初了。
一场冬雨过后,天气着实的冷了起来。
柳雪涛裹着一件灰鼠披风慢慢的从静雅轩的厨房里走出来,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院子里湿漉漉的青石地面上枯黄的梧桐叶子,忍不住瑟缩着抱起了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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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紫堇从她身后出来,和她并肩站在廊檐下,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又长吁短叹的。这段日子便少见你的笑脸了。”
柳雪涛轻轻摇头,说道:“父亲的身子怕是熬不过冬天了。我都不敢想……”
洛紫堇看她又红了眼圈儿,便抬手挽住她的手臂,劝慰道:“别难过了,想想我们,说不定死亡对他来说也是另一个开始。”
柳雪涛惨然一笑说道:“像我们这样的都是中千万大奖的人,而大多数人所能期待的也不过是一个来生罢了。”
洛紫堇轻轻地感叹:“又或许,忘了这一世界的记忆,去另一个世界重新来过,也是一种幸福呢。就像是打游戏一样,不一样的关口,不一样的升级,自然有不一样的精彩和乐趣。”
柳雪涛转身看着这个有幸和自己两世为友的姐妹,终究是忍不住投入她的怀中,默默地流下泪来。
皇上回京的时候恰好是在夜里戌时。初冬的深夜,万籁俱静,京城的百姓们皆进入甜美的梦想之中。苍茫夜空中一天璀璨的星子,东一颗西一簇,放佛天公顺手撒下的一把银钉。
禁军进城,皇帝的扈从自然是大队人马,然却极其的安静,只听得嘚嘚的马蹄声紧蹙的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