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逼你做血月。”他的声音止不住的战栗:“你若再不答应,会……会被他打死的。”
我瞧见他袖口落下露出的手腕青紫一片,似是又受了不少折磨,心中不由得一紧:“这钥匙是怎么偷来的?你……你又被发现了么?”
“没甚么。”他极快的道:“只要咬定没拿,他们不敢打死我。”
在修罗地狱中长大的少年,拳脚相加已成了家常便饭,所以才能将自身生死说得毫不在乎。我心下酸楚,轻轻握了他的手,忍着身上的鞭疼道:“别再管我了……”
“不。”他固执的打断道:“在这个地方,我只有阿初你,无论如何也要救你离开,你还是快逃走罢!”
逃?往哪逃?
那些受不住酷训逃跑的孩子,小小的尸身挂满了九重幽山后的林间。自进入这地狱开始,能做的便只有不停向前,抢食物,苦练功,直到你比别人厉害,直到比你高一头的孩子也不能欺负你,直到他们害怕你畏惧你,再也不敢抢去你手中的干馒头,可你丝毫不觉得快乐,只会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日复一日的煎熬,而唯一的离开这暗房的机会,便是要去杀人。
去夺走那些素未谋面,或有罪或无辜,形形□的鲜活生命。
“你想帮我么?”
“嗯。”他立时点头。
我喘了口气,望着那盲眼少年道:“那么……杀了我罢。”
他微微一怔:“你说甚么?”
“杀了我罢,求求你。”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仍有几分童稚:“我不想杀人,也不敢自己了断……可我受不了了,求求你,帮我解脱……”
“不……不行!我怎么能……”那少年慌忙摇头,口中却断断续续吐不出一个回答,只得伸出手臂抱紧了我,紧闭的眼中亦流下泪来,我揪紧了他的衣衫,两人便这般偎在一起哭的肝肠寸断。
过了半晌,我平静了些,只余轻微的抽噎。
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触碰我的脸,从我的下颚,嘴唇,鼻翼直到眉间,摸得虔诚而认真。
“阿初,你莫怕。”那少年似是出了会儿神,忽然低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你的。”
我嘴唇动了动,还未出声,便觉他将我放在地上,动作极其缓慢轻柔,生怕碰了我的伤口。
“他不就是想要杀人的工具么?”那少年弯起一个笑,气韵间已颇有邪气妖异的掠影:“我去做擎云……我来杀人。”
心中一惊,我想要说些甚么,喉中却似火烧一般,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我微微动了动,只觉身子忽冷忽热,脑中又沉得厉害,手臂仍然挂在铁铐上,周遭一片漆黑,衣衫都已干得差不多了,不知已过去了多久。
原来方才是做了一场梦。
远处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囚门旋开,有个面具杀手走进来,将我身上的铁铐一一除去,我失了依托,更没有力气,顿时重重摔倒在地。
“血月大人让我捎句口信。”那杀手低声道:“你若敢乱说话,必让金慕秋死无全尸。”
他说罢,便站起身急匆匆的走了。我意识清醒了些,然身体虚弱得几乎动不了,从前天晚上起便滴水未进,又历经水路、爬山、枯吊、冰火两重天等折磨,这时还没失去神思,大约也算不错了。
过了片刻,我微微动了动,囚门再次旋开。
擎云仍是穿着那件被划得血迹斑驳的月白衣衫,似是一回宫便赶来了。他面色隐在阴影中,浑身上下皆是冷冽的意味,然我从未有如今这般乐意看见他。若是手脚能动,大约早早便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大嚎一声“救星”,顺便将紫荆这货的作为添油加醋告一大状。
可惜如我眼下这般熊样,连话都说不出,也就只能在心中嘶吼了。
他微微上前了些,淡道:“她怎么了?”
“我亦不知。”紫荆从他身后走出,故作一副讶然模样:“我只将她带来此处,怎么不过一晚就……”
……
他娘亲的,这货和俞兮都该去做戏子绝对大红妥妥的!
囚室中静悄悄的,十分压抑。
“你说,”紫荆忽然对身后的两个面具杀手道:“她的脸怎么肿了?是不是你蓄意——”
“宫、宫主赎罪。”那杀手跪下来,肩膀微微抖动,似是怕得便要晕去:“我……我瞧她嚣张,一时气愤不过,所以——”
“拖出去。”擎云淡道:“杀了。”
霎时有四个面具杀手进了囚室,押了那个杀手便向外拖去。他终于忍不住凄惨的哀嚎起来:“宫主饶命!宫主——血月大人!血月大人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