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简已经自觉地戴上口罩;他刚刚抽完血样,此刻坐在椅子上用棉花捂着胳膊,心不在焉地看手机邮件。
护士小姐对着他说什么:“靠唾液和血液感染率很低;何况;72小时内服用Truvada可以保证接近100%的保护——”
反正;目前是两个好消息。
A,如果他真得了什么;每周花7000美元可以保证无恙。
B;如果那个混蛋根本没有艾滋,他也要每周花7000美元去防护。
有钱就这点好,冯简冷笑。
据说正常人一辈子的医学投资;都是花费在临死前三个月的治疗费上。而在关于他各种死亡的精彩臆想中,艾滋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
旁边一直传来哭声,像谁死了五年般。
冯简斜眼望去。
宛今隔着他极远,此刻正坐在五米开外的椅子上抽噎。她的手和脸已经被洗了多次,略微泛红,依旧要求护士为她继续消毒。而察觉到冯简的目光,她全身哆嗦着,偏偏不敢抬头直视。
冯简暗里皱眉,随后平声静气道:“……宛今,不然你先回去?”华锋已经去报警并追查那人下落,而他本人实在很困。等检验结果要至少三个小时,他实在不想与好哭鬼同处,“你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司机把你接回去。”
宛今咬唇握着自己的手机,在冯简的催促声中,才确定他不是讽刺。
显然,对方那种坦然的神态给了她一点信心。今晚的事故太过刺激,宛今此刻只想回家,在熟悉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手机键盘第一个快捷键是何泷,第二个是宛云。
宛今犹豫片刻,给宛云打了电话,强力镇定:“姐姐,你……你的司机……用完了以后……可不可以……让,让他来……过来,来接我。”
那方的宛云显然察觉到她的异状,冯简听到宛今停顿片刻,再嗫嚅道:”不,我没出什么事情……是,我在圣玛丽医院……不,我真的没有什么,嗯嗯,是冯简——“
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远处突然砸来的纸球击中。宛今一松力气,那手机就滑落地面。
冯简沉下脸,大步地朝她走来。
宛今不由下意识地向后蜷缩,靠在墙上,生怕冯简接近自己。幸好对方只是捡起手机,再坐回原处。
冯简玩着她手机,面无表情道:“给你姐姐打电话做甚么?”
宛今不知哪里又做错了,眼泪汪汪憋得脸由白转为更白,十分可怜。
冯简十分平和地说:“跟你说最后一遍,别他妈哭了。”稍稍一顿,又道,“你再吵我一声,我就亲手把你扔出去。”
“可是,可是……姐姐会担心。”极小声地说了句,“我都没有告诉她——”
冯简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宛今噎住,居然把眼泪生生憋回去。
冯简自己又坐了一会,深呼一口气,随后给司机打了车内电话。
但都是占线。
冯简犹豫片刻,不,可以说是犹豫很久,随后终于拨打宛云的手机。
他第一次主动拨她的号码,居然是发生如此状况。冯简想,这一定是被诅咒的关系。
不过……应该距离结束不远。
呼,终于。
连音接通的瞬间,冯简有些紧张,甚至比今晚面对那个针管更甚,非常奇怪。
“喂?”
宛云的声音依旧像平素一样。动听的冷清。
“我是冯简。”他说。冯简沉默片刻,再咳嗽一声道,“对了,刚才宛今给你打电话——”
宛云截断他:“你现在在哪里?”
冯简干巴巴:“噢,我在走廊。”
原以为对方会继续追问,至少会礼貌的应一声。然而电话那端却突然安静。
冯简疑惑地对着电话道:“喂?喂?”
高跟鞋敲打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熟悉的香气,轻盈的脚步声,有人奔到他面前停下。微微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