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猗氏县内的桃树便都开了花。监牢中,也因此终于有了些芬芳。
李缜提着一个里面装着酒肉的竹篮,再次沿着廊道来到关押郝四郎的监狱前,但还没等狱卒把门打开,他便瞪大了双眼。
“郝四郎!”李缜推开狱卒,一把扯掉门锁,甩开牢门冲了进去,轻轻拍打着郝四郎的双肩,然而,无论他如何呼唤,如何推搡,躺在地上的郝四郎,就是一动不动。
“如何回事?!”李缜骇然,转身一步上前,揪着带路的狱卒问道,“他何时死的?”
“啊?死死死,死了?”狱卒比李缜更加惊慌,“不,不知。”
“昨天夜里,这丁字号谁值夜?!”
“是马三儿,但他前几天就病了。县尉说,牢里几十年没出过事,就不用顶他的位了。所以这丁字号,无人把守。”
猗氏县的大牢,分为四个区,其中丁字号是重犯,需要连续穿过“乙”、“丙”两个区才能到,而这两个区域,都是有狱卒看守的,所以不安排人在丙字号值夜,在不出事的情况下,也说得过去。
“县尉是何人?”李缜问。
“姓高,草名升之。”
“我怎么没见过他?”李缜思来想去,他来猗氏这几天里,只见过县令郭英萼和县中的司法,主簿、县丞、县尉是一个没看见。
“本县的主簿已空阙一年,县丞姓王,目前正在外巡视田亩。县尉便是这高升之,他月初就领着徭役,在疏通河道,前天才回来的。”
李缜点点头:“去把仵作请来。”
仵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眼睛半眯着,须发又白又长,他见了郝四郎的尸体后,不是立刻开验,而是问李缜。
“判官缘何要验尸啊?”
李缜一愣,旋即反问:“突然死在狱中,难道不该验?”
“该。”仵作于是铺开工具,先从眼睛验起,然后是耳、口、鼻,最后又扒了衣服,检查身子。
“判官,目前看来,无有异常。”
“你的意思,他是正常死亡?”李缜有点生气,因为他昨天才和郝四郎聊到戌时前后,郝四郎十分健谈,根本就没有要死或是准备自杀的模样。
“这个不敢断言,只是没发现异常。”仵作道。
李缜眉头一皱,心道这仵作也是个圆滑的,于是便摇摇头,打算到院里去透透气。
不曾想,他才刚走到监外,就见胖子急匆匆地跑来:“大哥,不好了。”
“何事惊慌?”李缜用眼神制止胖子,示意他镇定点。
胖子会意,先吸了一口气,再松开脸道:“大哥,我们住的驿馆,遭了贼。”
“可有拿住?”李缜下意识地一摸衣襟后的衣袋,直到感觉到一沓比布料略硬的麻纸存在后,才松了口气。这沓麻纸,便是昨天郝四郎的供词。
“没有,我一推开门,就看见有人在翻我们的行礼,这人灵活得像猴子,抓不住。”胖子道。
“你先留在这,看着郝四郎的尸体,我去请县尉。”
高升之时年三十来岁,身材魁梧,双目朗朗,一看就知是个精明干练之人,绝不像郭英萼那般滑不溜秋。
“判官可是在何处漏了财?所以遭贼惦记了?”高升之查过看现场后,第一句话就令李缜心中一突。
“县尉这话,可不太好听。”
“我是个做事的人,言辞确实不如你们精通。”高升之笑道。
“那我便回答你,没有。”李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