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早春时节但山间的天气依旧寒冷,李缜在出门前,便披上了九怀“织”的那件大氅。
王义信也是殷勤,一大早就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个食盒:“闻喜煮饼,吃五张,便一天都不会饿。”
王义信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郭英萼亲自去郭行健宅交涉了一天后,傍晚时分,带回来的凶手叫任鸿。
任鸿,是长安另一巨商任宗的侄儿,而任宗是巨富郭行先的女婿,换言之,郭行健是把自己的侄孙推了出来。如此一来,这本简简单单的家奴失手杀人案,就成了会牵动两家巨商的大案。
所以,干过县尉的王义信立刻意识到,今天的午膳,是无法按时吃了。
“你说这郭行健,可是在和我们置气?”李缜接过饼,还没吃就道。
“是啊,本以为他会推个家奴来,大家都好交代。可他却把任鸿交了出来,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王义信说着,连声叹息。
说着,两人来到公堂上,郭英萼已经来了,但还没有吩咐带人犯和人证,见了李缜,他黑了脸,毫无感情地与李缜问了声好,应该是在恼怒,李缜这一来,就给他抛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李判官,你可知晓,这任宗是何人?”郭英萼也不避忌这里是公堂。
“知晓,但我更相信,明府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良人。”李缜答。
“呼”郭英萼喷了口气,挥挥手:“带犯人、苦主。”
李缜和王义信并没有坐在郭英萼身边,而是躲进了公人们身后的阴影中,他俩级别虽和郭英萼一样,但奈何平台高,隐藏分多,所以郭英萼也只好权当看不见,硬着头皮来审这搞不好能送自己上天的案子。
不多时,任鸿和赵有年带到,李缜本是猜测,这两人一见面,就该火拼了。怎知,这两人一见面,赵有年就大声嚷嚷,声有悲戚,但绝无怒意。
“他说什么?”郭英萼问身边的司法。
“他说,我不是凶手,凶手是郭行健养的游侠,郝四郎。”任鸿道,他的雅言说得很流利。
“本官没问你!”郭英萼一挥手。
“明府,赵有年真是这么说的。”司法后知后觉道。
“奇事。”李缜也惊掉了下巴。
“判官,明府在看着你。”王义信用手肘捅了捅李缜,“给你使眼色呢。”
“不用理他。”李缜道,他知道自己的职责,乃是协助裴宽检查刑狱,而不是亲自上阵去审,更要小心不能做出干预判案的事。
“把任鸿带下去。”郭英萼见李缜不理他,只好挥手道。
任鸿被带下去后,他又问赵有年:“赵有年,这任鸿,真不是打死你儿子的凶手?”
赵有年一个劲地摇头,然后又说了一串什么。
“明府,赵有年说,这任鸿和他儿子一起在盐田做工的时候,就经常给他们吃的,还给他们买过治病的药。”
“怪事。”李缜道。
“不奇怪,许多富户的子弟,读了几本圣贤书,就去质疑自家阿爷的行为了。那话如何说来着?父子世仇。”王义信道,“殊不知,若不是他们的阿爷当恶人在先,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读上圣贤书的。”
“仓曹,你有故事啊。”李缜笑道,他相信王义信的话,因为李林甫和李岫父子,就是最好的例子。李林甫作恶多端,李岫就跑去劝他从良,父子两人还时常为此吵架。
“我都是半百的人了,什么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