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这一次,李缜没有再被花车所吸引,因为他从花车的缝隙中看见,横街对面,站着一个少女。她身上的浅蓝衣裳,在一片鲜艳中是那么地刺眼。
少女当然在看着他,四目相对时,女孩眼中,有星光闪过,可下一刻,她却是低了头,转身往后走去。
“你回去吧。”李缜对棠奴道,“记得,多加小心。”
“知道。”棠奴应了句,倒着走了两步。当人群将李缜的背影彻底淹没时,棠奴脸上的凶戾之色,却是再也维持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滴咸咸的眼泪。她的眼泪,却是比江离的还要苦,因为江离的身边,还有一些虚情假意的人围着。而她身边,甚至连一个肯骗她的人都没有。
花车已过,李缜立刻穿过横街,分开那边的人群,却见少女就站在街边,脚尖朝向墙边,扭头看着自己。两人再次四目相对,少女脸一红,头又转了回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躲了?”李缜也有脑子不够用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修饰,主打一个直言不讳。
少女嘴一张,右手拍了拍心口,头慌忙扭向另一边:“我在逛灯会,怎就成‘躲’了?”
“你脸红了。”李缜继续上演直男本色。
“啊!”少女一听,吓得双手立刻“啪”地打在双颊上,这一拍,才惊觉,自己的脸竟真的红得厉害,登时羞愧难当。
整整五个弹指,少女才意识到,自己压根没做错事,忙抱起双臂,小嘴一嘟,看着空气道:“我端正清白,才不会脸红呢。定是这花灯的红烛光让你看错了!”
“倒是你,总是追着我。”她终于学会了反击。
“呃,那,一起走走?”李缜的脑袋,似乎更“灵光”一些。
“啊,好,好吧。”少女低头支吾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站在李缜跟前。
李缜刻意领先她半个身位,以掌控行进的方向,现在已快到与韦坚等人约定的时间,他因此不自觉地走得快了一些。
人潮虽然汹涌,却仍不能阻止李缜健步如飞,少女虽有心跟上,却偏偏腿短无力,不由得恼道:“你慢点!”
“哦。”李缜一惊,忙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少女已经快被人潮淹没。连忙分开人群,往回走去。
但刚走一步,李缜便用余光扫到,有个摊贩在卖帔帛,登时“心生一计”,付了钱,随手抓了条红色的来。
“给。”
“干,干嘛?”少女的脸,就像这红帔帛一般颜色。
“我拿着一头,你拿着另一头,就不易走散了。”李缜道,“除了这样的,别的方式,都不太合周礼。”
少女看着李缜递过来的帔帛,犹豫了片刻,才伸手握住。
“你,我该叫你什么?”她老实地跟着李缜走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
“李缜。”李缜答,而后继续走,他不知道现在几时了,只想着快点到,以免错过了李静忠本色出演的大戏。
两人又走了几步,少女忍不住了:“哎,你就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呃,似乎,似乎没有问女子名字的道理?”李缜挠挠头,憨笑道。
“噗嗤。名是不能告诉你,可姓氏和字,却是……”少女越说,脸越红,声音也越细,“可以的。”
“缜记得,礼记上说‘女子许嫁,笄而字’,如此看来,是缜冒犯了。”李缜说完,竟真的松了手,帔帛的一头,随即飘落在地。
这话的意思是:女子成年便定亲之后,才会取字,俗称“待字闺中”。换言之,少女如果有字,便说明她已经定亲了,李缜自然要敬而远之。
“榆木!”少女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
“娘子,缜告辞。”李缜郑重地拱手,躬身,而后准备留给少女一个潇洒的背影。
怎知,刚转过身去,就被那帔帛给“套”住了脖颈。
“我姓林,字小曦。”少女在身后喊道,声音有点大,故而刚喊完,自己便羞得捂住了双颊。
李缜将帔帛从肩膀上拉了下来,然后走到林小曦面前,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怯生生地将手掌挪开一点点,露出小半只眼睛观察四周时,才摇了摇头。
“若是无意,就到此为止吧。若是有心,又何必改名换姓,来与我在这灯会上偶遇?”李缜边说,边将手中的帔帛揉成一团。
李腾空见原来李缜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心中反倒没那么害怕了,索性放下双手,微微昂头看着他道:“因为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啊?”
“那有间茶肆,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李缜瞄了眼街口,只要转过弯,他们便能看见景龙观的高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