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这话,可是让奴家不懂了。”江离侧过脸,语速极快。
“你知道吗,那天,我和胖子,杀了三个死士。”李缜竖起三根手指,“有一个人的脑袋,掉在地上,恰好,与我四目相对。我忽然发现,他竟和我,这般相像。”
“一样的年纪,一样有疤在身,一样的,被人操控着。”李缜现在说的,全是心里话,因为自被罢官后,李林甫对他的态度便是,需要的时候,便唤来用用,用完了,就扔到一边去。
东宫虽然还没真正让李缜做什么,但李缜从裴冕不惜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跟自己接触这事来看,自己显然也在东宫的计划里,而且,也是一颗随时可以丢掉的棋子。
“当”琵琶重重一响,而后安静了下来。
“唉~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花魁说着,放下琵琶,举起瓷壶,给李缜斟满一杯,“共饮?”
“说实话,我怕。”李缜微微摆手。
“噗嗤”江离一笑,“怕什么?”
“怕有毒。”李缜说着,左手却已握住了酒杯。
“你要的生路,右相肯定给不了你。”江离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自己饮了,“因为,他仇家颇多,你指不定,便是其中之一。”
“那你们打算,让我做什么?”
江离信信而弹,片刻才道:“裴冕倒了,你却爬起来了,可见,你能做得,比他~更好!”
“裴冕的下场,我看见了。”李缜摇头。
“除非你逃到异域,不然,只有我们,可以保你。”
“可棠奴,一直跟着我。”李缜开始尝试,看看能不能借助他人的力量,让自己摆脱右相的监视。
“她现在,不就懈怠了许多吗?”
李缜一愣,心中旋即明白,真的有多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江离右手一抹琴弦,一曲便已终了:“知道为何,她越来越不上心吗?”
“为何?”
“因为右相口有蜜,腹有剑。害的人多了,身边人,自然也惧他,这惧,只会让人与他,离心,离德。”
“吉温拿着《三国》里的诗,诬告我和国舅,这事,可是你们的意思?”李缜忽然问。
“被他诬告的人,还少吗?就连这《咏柳》不也曾被他解读为:‘太子已经成势,野心见长。欲有为了’。”
江离莞尔一笑,抱着琵琶起身,朝李缜道了个万福:“东家,该是要来了,郎君便回‘汉广’间,等着她吧。”
李缜没有去汉广间,而是在大堂中占了个座位,现在是休息时候,故而杨妈妈也没来管他。他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怎么现在才来?”九怀终于来了,第一句,反倒是问起李缜来。
“想我了?”李缜说完,捂脸一笑,而后才回头。
九怀穿着长裙,裙头束于胸线以上,且打了褶,让裙身更显蓬松,肩上披着淡蓝色的披帛,这装扮,本能尽显盛唐女子的丰腴之美,但在李缜看来,却只能衬得,九怀消瘦得厉害。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妙。”李缜跟着九怀,从前门离开了迎春楼。
“几天前,右监门卫官邸中的银杏,为凝霜所封,是为树稼。谶曰:树稼,达官怕。果不然,第二天夜里,便有死士,欲活埋裴冕。将军事前,竟对此事一无所知。满城搜捕了两日,也找不到死士的踪迹。惊恐之下,吴将军跪在梨园前请罪,但直至晕厥,都没能见到圣人。被送回来后,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