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6+元载一落座,便开始滔滔不绝。
“这醉香楼,可不简单啊。去年千秋节,他们的厨子还给圣人做过膳食。所以李郎你看,这葫芦鸡,色泽金红,皮酥肉嫩,香烂味醇,筷到骨脱。实在是鸡中极品。”
说完,元载还动手给右手不便用力的李缜夹了一块鸡肉。
“果真是妙品。”李缜试了,立刻赞不绝口。
元载给两人各倒了一碗酒:“我听说,这葫芦鸡背后,还有一段钦事呢。”
“哦?还请元兄赐教。”李缜强忍着疼痛,双手一起给元稹倒酒。
“坊间传闻,这葫芦鸡是韦陟家的厨子所创。而且,为了这道菜,还死了两个厨子?”
“还死人了?”李缜登时觉得,碗中的鸡肉不香了,“这道菜有何玄妙,竟然如此可怖?”
“非也。这韦涉想吃鸡,第一位厨子就用先清蒸,再油炸的方法来制作。结果韦陟嫌鸡肉太老,竟下令将厨子活活打死。第二位厨子就先煮,后蒸,最后油炸。结果味道是对了,可鸡却已经骨肉分离,韦陟认为厨子偷吃,一怒之下,又将厨子给打死了。第三位厨子吸取教训,先用细绳将鸡捆起来,而后先煮,后蒸,再油炸,这才有了这连圣人都夸口称赞的葫芦鸡~”
李缜无言以对,尽管死在他手下的人,早已不少,但李缜还是不能接受,这种随意剥夺他人性命的做法。
元载看似沉寂于讲述,但其实一直在观察着李缜,因此他一见李缜脸色沉重,便立刻改了词:“是啊,李郎,你我不就像这两个冤死的厨子吗?终日忐忑不安,都不知道哪天惹着了谁,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我们还不如这两个厨子呢,人家起码还试出了葫芦鸡这道名菜。我们,谁还记得啊。”
“元兄说得对,这碗,我敬元兄。”
“好好。”
饮过一碗后,元载又叹了口气:“李郎啊,别看我现在是京官,可在这长安的每一步,可都是陷阱。你看这个,官袍都没换呢,事情就找上门来了。”
元载竟然直接拿出了那封信,在李缜面前摊开。
这信中的内容,除了表示元载将右迁大理评事外,还交代元载,务必将岑参的案子,办得明明白白!
“元兄,这是怎么回事?”
“李郎也不知道吗?”元载打了个酒嗝,反问。
李缜当然摇头:“我只负责送信。”
元载又灌了两碗酒,而后才半眯着眼,贴近李缜道:“这岑参,是吉温拿的,意图从他嘴里撬出,东宫私通边军的实证。哪曾想,被杨钊和宫里联手施压,截了去。”
“岳父是东宫的义兄,朝野中都以为我是东宫一党。”
李缜尚能自由活动的左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元兄,缜匹夫,不敢听这些。”
“哈哈哈哈~”元载双手握着李缜的左手,“无妨~你我相见,便是有缘,今日又有好酒,我正好一吐心中的不快。”
“好歹毒的人啊,让我来审这案子,判岑参有罪,便是得罪了岳父,往后犹如丧家之犬。判他无罪,便随时可被扣一个‘勾连’的大罪,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李缜双唇紧闭,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复述着九怀的教诲:别人对你知道的越少,你的能量就越大。
“李郎啊,如今我就要做那两位先死的厨子了。你就在边上好好看看,如果我死了,就从我身上吸取教训,希望你能成为那第三位厨子!烧制出这道令圣人都称赞的名菜。”
元载说完,用手帕擦着脸,泣不成声。
两人谈了大半个时辰,方才依依惜别。李缜坚持对半结账,而后又婉拒了元载送他回去的提议。
李缜刚走,一个家丁便附在元载耳边道:“阿郎,这李郎来路不明,又对我们心存抵触,你就对他吐露这么多,是否不妥?”
元载哈哈大笑,而后神色一厉,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愚蠢,无论他如何抵触,只要他将我的话转述一遍,那背后的人,就会有所动作,他动了,我才能知道,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