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寿帝都不想听他客套,而是怒气冲冲的说:“休要为李淮说情!朕将汗血宝马交给他,他却克扣草料,害得三匹汗血宝马尽数归西,不杀他不足以泄朕心头之恨!”
孟旧玉早就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也不气馁,而是继续低着头,好言相劝,他没劝天寿帝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了李淮,而是劝他,此事干系重大,不能这么快下定论,至少要将事实证据全部捋清楚了,发现真是李淮的罪过,再罚他也不迟。
孟昔昭听着他爹一句接一句,他爹的口才真的可以,明明理由并不充分,但在他舌灿莲花之后,也能让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天寿帝是挺有自己的主意,但那都是在军事上,还有任人唯亲上,平日的朝政,还有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一般还是听大臣的。
不然这朝里也不能有这么多能量极大的奸臣。
眼看着天寿帝的态度有所松动,考虑着是不是让李淮再多活一天,这时,甘太师进来了。
不用通禀就能进来的,也只有他能做到。
甘太师那慈祥的声音从背后一响起,孟昔昭心中便是一凛。
“孟参政此言差矣,匈奴使臣今日才面见陛下,他们这次是为了和大齐做交易而来,接下来必然常出入宫中,若使臣问起,汗血宝马何在,陛下应当如何回答?难不成要告诉他,汗血宝马已死,负责汗血宝马的官员,却一点事都没有吗?”
一个甩袖,甘太师走到孟旧玉前面,带着一脸正气盎然的表情,对天寿帝说道:“陛下,勿听信此人的谗言,李淮乃是孟参政的侄儿,他这样说,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然后伺机以权谋私,救回他侄儿的性命。如此狼子野心,完全不把陷入危机当中的大齐放在眼里。”
说到这,他转身,面向孟旧玉:“敢问孟参政,是你的侄儿重要,还是大齐的安危更重要,为了你一个侄儿,得罪匈奴,你觉得值吗?”
孟旧玉盯着他,最后却只能低头拱手:“陛下明鉴,微臣并非是这个意思!”
甘太师闻言,捋了捋胡子,看着孟旧玉,就像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子侄,他用最为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最杀人诛心的话:“平日巧舌如簧,今日也辩无可辩了,可见你明知其中道理,却还要来蛊惑陛下,坐视生灵涂炭,是为不仁;明知李淮有罪还非要袒护他,是为不义;为一己私利置陛下于不顾,是为不忠。像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之辈,其罪当诛。”
“对,其罪当诛。”
甘太师云淡风轻捋胡子的动作突然一僵。
怎么还有回声了?
天寿帝表情阴晴不定的,显然是把甘太师的话听进去了,本来孟旧玉为他侄子求情,天寿帝觉得也没什么问题,人之常情嘛,可一听甘太师这么说,他就觉得,问题大大的有。
正在心中酝酿风暴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是出自一旁安静了半天的孟昔昭之口,殿中所有人都是一愣。
连孟旧玉都往旁边看了过去。
孟昔昭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还抬起头来,煞有介事的又重复了一遍:“甘太师所言非虚啊,若我爹真是这样,那就是其罪当诛!”
说到这,他还痛心疾首的看向孟旧玉:“爹,我们首先为人臣,然后,才为人子。李淮做错了事,那就该杀,不止该杀,该判重刑!车裂、腰斩,不,这些都不够,直接凌迟!”
孟旧玉:“……”
甘太师:“……”
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孟昔昭这是要作妖了,可是他又看不懂他究竟要怎么作。
而这时,孟昔昭已经往前迈一大步,直接变成离天寿帝最近的人,他朝天寿帝用力的拱手:“陛下,我今日进宫来,可不是为了给李淮说情,我是要告知陛下,此事绝非是李淮中饱私囊、害死汗血宝马这么简单,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一个不慎,就容易使我们,着了匈奴的道啊!”
天寿帝:“……”
他晚上精神是精神,可这脑子,不如白天的时候够用,孟昔昭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懂,却不愿做出茫然的神情,于是,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而孟昔昭就当这个是鼓励,继续说道:“陛下应当有所印象,微臣去年出使匈奴,与一个匈奴人交好,那人便是如今的匈奴来使,金屠哲。陛下有所不知,这金屠哲,性情残暴不堪,身为混血,却能从匈奴大小贵族当中杀出重围,生父乃齐国人,义父却是匈奴如今权势最为滔天的左贤王,金屠哲能得到今天的地位,自然不是运气好,而是他特别会装腔作势,见缝插针,表面上看,是个讲得通道理的翩翩君子,实际上,他在野蛮无知的匈奴人当中,也是翘楚,若让他知道汗血宝马已死,不管咱们怎么补偿,他都一定会从咱们这里,撕下一块肉来。”
说完了,孟昔昭淡定的站着,一点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金屠哲就他认识,别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天寿帝愣了一下,不禁询问:“那你的意思是……”
孟昔昭:“微臣的意思是,先不要管李淮如何了,只是汗血宝马的事,决计不能让匈奴人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知道。匈奴此次前来,是为买粮而来,虽说有手书为证,可那是站在两国都愿意按规矩办的前提下,若被金屠哲得知,咱们有这么大的一个把柄,谁能保证他不会立刻打蛇随棍上,要求咱们降低粮价,又或者,趁机打劫,让咱们白送他们一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