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苦零丁,之于我已是一个不苦不甜的中性词,我以为经历了这些年我早已习惯。却发觉自己在这三个月里渐渐有了另一种习惯,习惯有一个人与我分享两餐、分享小床、分享屋子、分享生活,我知道这不是好的习惯,却贪恋地不愿承认,他仅是一个短暂的过客。我可以把小瘸脚和大黑他们一相情愿地将当作家人,自私地将他们绑在这个小屋。对他,对一个人,却不能够。
咚————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落下床,揉揉砸疼的肩膀起身走向那吵醒我的家伙。
“小灰,太清早哼唧什么?”见那两颗长长的牙齿已微微顶开了嘴,我才惊觉已经有好些日子没给他‘磨牙棒’,忙从后院拿来一根硬质的柴棒丢进笼子,然后作揖道歉,“难怪你最近没有胃口,对不起啊,我给忘了。”
转过头对上一眼睛,床上的人已醒来,正用一种嫌恶鄙夷的目光看着我。我昂起下巴挑衅地瞪他一眼,我就养小灰怎么了,佛曰众生皆平等。
寒天来之前我把阿花撵回了山里,肉食的家伙养一个小瘸脚已属不易,再留下非饿死她不可。离开时她的腿伤已无大碍,独个儿能够生活下去,也许还会遇上个帅小伙,也许还会带回来给我瞧瞧。我只是想想,可没真指望她带回来啊!
黑夜中那东西抬起了头来,那双绿晃晃的眼!不是阿花,那是狼!虽说我的屋处在这儿与山上那些凶恶东西算得上邻居,可这么多年除了阿花还没有别的邻里来拜访过,这也成了镇上的人认为我邪乎的理儿之一。
一个哆嗦背后冒出一片冷汗,我如果不起来小解八成要在床边喂了这东西。往日对我的粗皮老肉没胃口,如今屋里来了个细皮嫩肉的,它们果然闻到了肉香味!它们,我不敢多想只有这一头,或是它身后还有同伴跟随。
没有迟疑,抓过铁锨吼叫着冲上前,对狼这种东西你永远别想打防卫战,它有的耐心和战术来同你消磨。如果只有它一个我应该先发制人,如果它们有一群那便是肉在砧板上,我这么冲上去不过是早死一刻罢了。
“走——!走——!啊——!啊——!”
学野兽一般扯开嗓子咆哮着,一声比一声猛烈,一声比一声无畏,就是这种无畏将它逼退了三尺。它万万没有想到会碰上一个压根不怕它的猎物,它可能在想这个丝毫不畏惧它的猎物也许十分厉害也说不定。吼叫,吼叫,喉咙像是要被撕裂,耳膜也要被震破,可我知道我不能停下,只要停下只要我一退缩马上就会死在它的爪牙之下。
我挥舞着铁锨朝它逼近,见了铲刃上泛的白光它不由得又退后两步。这铁锨不是我平日用来铲东西的,而是我防卫的武器,我将铲刃磨得和刀一样锋利。只要它胆敢正面扑上来平手一刀定能割断它的喉咙,它若从一侧绕扑而来,任它的动作有多快,长长的手把一挥一百八十度之内休想近我的身。没错,我不会输给它,要的只是镇定别害怕!
巨大的响动惊醒了屋里的人,万分庆幸这不是个卤莽愚蠢之人,并没有直端端地闯出门来,而是轻轻敲着窗格引起我的注意。
“点灯,不,烧火把!火褶子在床头!”我高声喊着。
面前的狼也发现了他,向前迈了一步低吼狂躁起来。
“走——!”
我抡起铁锨朝它脚下的泥地猛地一砸,铲起一坯土溅在它的眼前,只是借以打压它的气势,并不敢真正发动攻击,要知道狼一旦战斗打响就不会再徘徊畏缩,一直到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它才会鸣金收兵,我宁愿是一头老虎豹子也不愿是一头狼。
绿眼的家伙我被一铲吓得退了回去,我继续吼叫挥舞,嗓子哑了胳膊酸了那烧火把的人还没出来,心头不禁大骂,生孩子去了么!
就在换我被逼退的时候,一团炽热从我的肩头刮过,劈啪的燃烧声,还有毛发烧着的味道。那足球大的火团直打过去正中绿眼狼的脑门,狼是极怕火光的,十尺内都不敢靠近,更别说被这样一团飞来的邪门火球烧着眉毛胡子,当即吓破了胆转身破滚尿流的逃走,不等它跑几步又有一个火球打在它的屁股上,那凄惨的惊嚎声连我都于心不忍,看来这辈子它再不敢动这小屋的主意了。得救了。
用铁锨撑着发软的腿,回头见我们的英雄还准备点燃第三个赶忙阻止,留着下一次用别浪费了。
“那是…怎么弄的?”
我吹亮火褶子照着那颗球,定睛一看那不是,那不是我的衣服么!还有这味儿,灯油!狼虽然赶走了,可代价是沉重的,我整整一壶灯油和我最好的三件衣服!那一壶灯油要三十吊钱,除了那三件我再没有能穿出门的衣服了!
“柴火!”我咬牙说道,“我不是叫你烧火把吗!”气一上来说话倒流畅了。
他看我一眼也懒得,转身回屋。
我知道要烧着柴火需要一点时间,我等啊,我真的还能再等坚持一会儿…我的灯油,我的衣服,我是不是该从这会儿开始就上山打柴呢?碰起沾满灯油的衣服嗅了嗅,臭不可闻,隐约还闻到另一种味道,探鼻找去是我烧焦的头发,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既然能不偏不倚地打中那头狼的脑袋和屁股,要避开我也是能办到的吧,或者说要烧掉我一片头发也是能办到的吧?烧了就烧了,现在要紧的事儿是另一件…
讨厌,受了惊吓反倒,解不出来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2)
今年的冬天太冷,连屋外的那树红梅也畏寒起来,直到三月末才争枝怒放。打开门见前几日的花骨朵已开了些红艳的花朵,欣喜地将正在穿鞋的他拉到院子。他不明就理地被我拖到了红梅树跟前,在我结巴支吾连带手势比划下终于明白我拽他出来就为了看了这一树花。看花!
愤怒的目光射来,我一边退后一边尴尬地笑着,我也不知怎么了,从前花开也没有这么兴奋,这一回就想让他看一看我院里这美丽的东西。
“我折不断…你帮我…帮我折一支…我是说花…”我随口说道,总要有一个拽他出门的理由。
那一景我一直记得。他站在那儿,和那一树梅一样清清冷冷、幽幽然然,他就是他,简单质洁。那时他尚存有几许的暖色,像是枝头上零星的几点红,小小的,让人慢慢感到暖和…
“呀!”一桠花枝打在我的脸上,该是我放肆地注视惹恼了他。可是说真的,在红梅花枝下可真…娇艳啊。娇艳的不是红梅,是他,几枝红色花朵将他的脸衬得更加雪白晶莹,皮光…皮光肉嫩,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很久没沾肉味儿…
“呀——!”这回是一团泥巴打在脑门上,疼得我抚额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