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微作沉吟,从随身绣包里摸出二两银子递给周柱子,说:“这钱你拿着,今天晚上去请牙人到濠州最好的酒店喝酒,再给他五百文,他定然告诉你其中猫腻。”
“是,”周柱子接过,塞进怀里。
冬雪好奇地问:“第三块田为什么也有问题呀?”
“我也不知道。”阮碧说,“但我知道亩产一石二斗的良田不可多求,马上就是春播,不可能没有人买,所以这块田要不根本没有——牙行胡诌的,用来衬托第一块田的便宜,要不这块田,本身就有问题。”
周柱子又有点不服气,说:“姑娘,我打听过,这个牙行是濠州最公道的牙行。”
“周柱子,先不着急下结论,待晚上你与牙人喝过酒不迟。”阮碧说,“这往后,你经常在外面跑来跑去,一定要记着,商人最是狡诈,有时候,他不一定是骗你,只是不告诉你一些事情。”
冬雪颇有点沮丧地说,“姑娘,听你一说,太过复杂了。要不,咱们别买地了,租个临街的院子,前面倒座房开店,后面的院子住人,万一咱们想走,也随时可以走,买块田,咱们又不会种,还得找佃户,多麻烦呀。”
“冬雪,做生意可不是桩简单的事情。不是把地方租了,把东西摆上去了,就会有人买的。首先要开什么店,什么人会来店里买,这一类人有什么购买习惯,然后要去找又便宜又好的货源,即使事情俱备,头一年能持平就不错,要想盈利,至少得守上一年,等积累了老客户才行。”
阮碧微笑不语,做生意,可是她的老本行。
正因为太了解,所以压根儿没有想过在这个时代做生意,光是寻找合适的货源便是一个大难题,谁来经营又是一个大问题,她跟冬雪都是女子,就这份姿色,往柜台一站,估计来的不是顾客,而是狂蜂浪蝶,地痞流氓,即便请掌柜,也要有个自己人跑货源管钱财,能用的只有周柱子,他目前还算老实,但是接触钱财多了谁知道会不会起别样想法呢?
再说,生意一道,没有一开始就赚得钵满盆满的,都是前一两年养充客户,第三年才渐渐开始盈利,生意若是不咸不淡还好,若是红火了,容易被人妒忌,生出种种是非,引来黑白两道的觊觎,所以古往今来的商人一般做大以后,都会与政治挂钩,寻找强而有力的靠山,又方互利互惠,不过,当靠山倒时,这个商人基本上也跟着倒了,历史上著名的大商人,没有一个有好结局的,绫罗绸缎,金玉满堂,最后也只是便宜了天家。
在这个朝代,最适合做一个乡绅,坐拥良田千顷,吃喝不愁,富贵自在。
晚上戌时过后,周柱子一身酒气,双颊通红地回来,大着舌头激动地说:“姑娘,全让你说中了。”
冬雪嫌恶地挥挥手绢说:“周柱子,你先去洗把脸漱漱口,一股子的腌臜味道,可别把姑娘熏坏了。”
周柱子忙不迭地退出去,片刻,洗净脸过来,人也清醒了一点,连声说:“姑娘,着实对不住,只因为小的心里激动,忘记了规矩。”
阮碧淡淡地说:“没事,牙人怎么说的?”
“三杯酒下去,那个牙人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周柱子钦佩地看着灯下端坐的阮碧,油灯给她整张脸匀上淡淡的桔色,却不减她的端庄,“临河那块泥确实是上田,但是因为上游的河渠堵塞,每年五六月都会淹一回,所以这块地就没有人买。至于第三块地,说着紧挨着都总管大人的田地,这位大人跟原主因为地界问题一直在闹矜持,去年的时候曾经赶着几头牛把青苗全踩了,原主状告无门,无奈之下,只好决定卖掉田地,牙人说,只有第二块淤田是实实在在的,不过他也说,这位都知事大人刚刚调任了。”
“姑娘可真厉害,全说中了。”冬雪佩服地看着阮碧。
“都总管大人刚刚调任了?”阮碧若有所思地问,假若都决管调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那块上田也是合适的选择。
“是,半个月前调任的,新来一位都总管,听说颇有些风骨,有人上门送礼,全拒之门外了。”
“你辛苦了,去歇息吧。”阮碧摆摆手,周柱子行个礼退了出去。
冬雪把门栓上后,回到阮碧身边坐下,继续拿起针线做衣服,好奇地问:“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那两块地有问题的?”
“下午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良田可遇不可求,若是遇到,没有人会错过的,除非是有问题。”阮碧漫不经心地说着,在心里算了算,她手头有十两金子,二十两左右银子,夹袄里还藏着太后赏赐的珍珠,买块田地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买完田地之后,还得另外谋个住处。三多巷里的三姑六婆一直没有放弃刺探,前几天罗二嫂子跟着坊正来了一趟,好在阮碧早有防备,躲进墙壁的夹层里,虽然冬雪在脸上点满雀斑,但那坊正还是瞪大眼睛,只差流下哈喇子。
前些日子,说到去妙香国,刘嬷嬷十分犹豫,阮碧明白,一是她年龄大了,不愿意离乡别井,二是她有个孙子,将来老有所依,不想四处流浪,担惊受怕。人各有志,阮碧也不想强求,不过她已经决定自立门户,也想好了办法。
第6章 官媒上门(修改版)
冬雪瞪大眼睛问:“买一张身份文书?”
“没错。”阮碧重重地点头。
“姑娘,这身份文书谁肯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