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犯错,大的纵容,多年前就是此类老把戏。
却也稀奇,薛纹凛的纵容竟在多年后收到回报,徒弟总算知道心疼师傅了。
老人看在眼里不置可否,他素来反对某人护短溺爱,但这反对声从来没被采纳过。
哼,不听老人言,吃亏也活该。
青年的帝王即便暂时良心发现,也抵消不了过去生发的孽缘。
老人挑眉一用力,十分满意床上之人吃痛却不敢言,随后他肆意释放谴责冷漠的情绪,无差别均匀发作在诸人身上。
“你们难道估算不到火药威力?他被震损心经,又因从前旧伤用药用毒无可避免,过甚恐加重肺腑负担,你们教教我该如何治?”
顾梓恒将身形隐在薛承觉背后,除了烦躁叹气还有恨父不争。
太折腾了,确实太能折腾了。他此刻太阳穴轰轰直跳,脑海断断续续闪回济阳城、赣州城到洛屏的回忆,不管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几乎没有哪个行动薛纹凛提前商量过。
谁才是始作俑者?谁让他家义父不顾己身谁就是始作俑者啊!
谁能劝阻一个被伤身伤心还甘之如饴之人?
顾梓恒挫败地抚着疼痛不已的额头,浑身有种被孽缘掐脖子索命的无力感。
他旁观已久,总觉得薛纹凛周遭似有似无地盘桓着情缘,义父有意回避的姿态看似坚决,但每每落到顾梓恒手里的结果偏是难以说服。
薛纹凛隐居济阳城此后,身上添出的新愁新伤有哪处是林羽能完全摘除自己的?
济阳城远离王都不止千里,竟还摆脱不了一个形似神似那女人的“替身”。
而此次,总算将历经险难的男人从鬼门关拽回来,造就孽缘那“正主”竟阴魂不散。
顾梓恒暗忖,即便能估算火药威力又如何?算不到一段缚手缠身的天降孽缘啊。
他眉目阴沉地忍了忍,低声下气时饱含破釜沉舟的坚毅,还有股对薛纹凛的态度不管不顾的意味,“当下徒儿们棘手无策,请师父出山便是无奈之策。”
薛纹凛面上轻薄的肌理微微抽动,觉得某人含沙射影太过明显有些胆肥。
他抚胸轻轻喘息,尽将姿态诚恳摆得伏小放低,配上天生精致的美貌,怎么看怎么荏弱动人。
老人捻须白眉一横,心里明镜似的,语气软和的同时颇直言不讳,“我看在座也无人能做您的主,此后须尽快送往原地静养,勿要忧思动情,更不要惦记出门露面。”
他并不刻意强调忧思和动情哪个更伤身伤心,总之吐出那个字之后,几个人面上不约而同流露出别样深长的意味。
薛纹凛此役虽败犹荣,总归逃过大夫念经,听老人给自己多少留了体面,并没把话往深里点,不觉平静无状地松了口气。
老人停在几个瑟瑟发抖的黑衣青年面前,揪准一人耳朵气咻咻地出门,帘外老远还能听到肇一的痛呼,声音远去良久,榻前静寂,无人敢说话。
薛纹凛眼帘虚扬,视线总能掠见那侍从身影,收回目光后,昳丽的五官潜藏心事。
这种尴尬挠心的场面,只容脸皮足够厚的人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