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账外有动静,薛承觉冷脸喝人进来,一嗖冷风先呼啸偷袭,薛纹凛经不得吹,狠狠打了个寒颤。
“你没事吧?”年轻的天子满脸关切,早就将刚才抛之脑后。
薛纹凛无声哂笑,示意无事,却知晓自己的身体随时将撑到极限。
一个青衣劲装女子躬身来到两人近旁,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纱,恭敬地向薛承觉又递上一碗汤药。
青年极不自然地接过,语气都变得生硬,“我怕你饮食不畅,从宫中带来了御厨。”
薛纹凛扬眉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面上只是笑谑,也不置可否。
汤药清新飘香,无奈他毫无胃口,但目光撞上青年一脸莫名期待的表情,薛纹凛修眉微皱,抬手主动接过碗。
“想让孤放心,陛下就需学会思虑周全,你要以社稷为重,保重自己为先。”薛纹凛举止优雅地浅尝了一口,看得对方直发愣。
也勿怪,薛承觉长成之年,他这位皇叔已在军中累下盛世威名,实为西京震慑外敌当之无二的王牌。
两人见面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小的被打被骂被教训,就是大的被气得七窍生烟,平和相处的日子委实不多。但凡见过真颜,谁都想不到一个翩翩俊美公子,杀伐决断的时候如此令人生惧。
如今薛纹凛痴长年岁,病中几年倒把一身王公贵胄的优雅高贵之气养得十足。
“?”薛纹凛见他眼神晦暗不明,很是不解。
也难怪母后从来只把他放在心尖上,自己徒劳恨了这么多年,为何如今又恨不起来?薛承觉突然释怀,“承觉以为皇叔很好看。”
只见他“好看的”皇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面如菜色。
“你成天脑子里想些什么东西?”
薛承觉讨好地笑笑,转移话题问,“味道如何?”
闻言,薛纹凛点点头,勉力又咽了几口,丝毫没注意侍女盯着他热烈的眼神。
其实尝到第一口的味道时,他便隐隐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说不大上来,只当是病了以后,五感不灵敏。
薛承觉亲自接过碗,俯身坐到床畔为他紧了紧披着的麾袍,一脸郑重,弄得他愈发莫名其妙,没好气,“你今日是吃坏了东西还是撞坏了脑子?”
“别生气嘛,朕听皇叔的,会如约启程回朝,但是,”他挥挥手让侍女靠近一些,“皇叔身边暗九那几个五大三粗,朕是不放心的。此女为朕精心调教,只要皇叔愿意留她伺候在侧,朕便乖乖离开。”
这倒是个新鲜的要求。薛纹凛侧目特地看了看侍女。
分隔两地的这两年,他能感到这年轻皇帝对自己重拾敬重和依赖。
这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如今他自然不会再去猜测别有图谋。
薛纹凛略略沉思,再次把视线正儿八经挪到侍女身上。
“你可认识孤?”他出言冷淡,短短字面裹挟着无形的压迫与威势。
“您是奴婢的主子。”
侍女声音低哑,说话一字一字慢慢吐出,像是喉咙里堵住了什么东西。
薛承觉饶有兴致地挑眉,他对日常起居之事向来也不甚在意,便点头笑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