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气,不像在对年轻君主怒其不争。
盼妤当然能听出来这四个字在点评皇帝,她觉得自己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心中的一丝恻隐之心。
他终究会心疼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胸口一阵发软,更激起自己对这男人的无限爱怜,盼妤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瞳孔里流光默默在他身上扫掠。
“金琅卫多年不曾全军集结,能被即刻提拎出来用的兵力,咳咳,其实十分有限。阿恒,从未亲自,指挥过,北澜之地近战,他身边的亲兵虽是,咳咳,精锐——嗬,嗬。。。。。。”
心房猝不及防地一阵痉挛,仿佛被传导至周身的血液定在了胸口某处,薛纹凛仓促而剧烈地努力起伏胸膛,却只发出两声气音,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主上!”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仓促跪倒,声音惊恐欲裂,他们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薛纹凛,呼唤了两声后顿时手脚无措。
男人清癯秀致的面容尽显隐忍,唇上的淡紫仿佛一会深了一会又浅,他半身倚坐时总习惯将手拢进袍袖,如今袖面上正微微发抖。
“别围着他!”盼妤冷肃地低叱。
何长使怔怔抬首看着女人,对眼前凛然生威的脸同样感到陌生,他不自禁地让开身位。
“姓顾的没给你留东西?”
女人的双眼晶晶发亮,虽见薛纹凛满面沁着细汗,却也怕他心中矫情,再对自己的亲近强撑着推诿,反而得不偿失。
想到此,她脸沉得更甚,低头了然地看着横在腹间细微发抖的袍衣袖面,忍了忍,还是决定伸手紧紧握住。
薛纹凛果真立时便有了微弱的反抗,可惜力气小得可怜,那几下细小的挣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盼妤拉开袍袖,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冰凉骨瘦的拳头上,尽量强迫自己不带感情。
这时,角从不远处走近,他早已前往出口探路,此时脸上十分沉肃地看了看薛纹凛,对何长使哑声道,“情况不妙,渡口难以靠近,天楷调了私兵,秦放也在。”
何长使微怔,马上反应,“我先去引开他们,你想办法?”
角闷闷地摇头,脸上乌云密布,“我无法确保主上安然无恙。”
何长使注意到薛纹凛孱弱恍惚的神情,苍凉而惶然地问,“这密道不能久留,也没有贮存水粮,你说怎么办?”
盼妤定定看着半昏沉的男人,留恋抚摸着拳头柔滑的手感,清晰而和缓地絮絮说着话:
“集中精神想些旁的事,想些轻松有趣些的。你隐居济阳城,不就是这个目的么?”
“想想你给青楼姑娘们算命时多会胡说八道,明明是个脸盲,竟也能对着不同的姑娘胡编乱造。”
“想想你明明腹黑至极,却每每装作柔善好欺,骗过多少街坊邻里?”
“想想你明明素喜甜食,却从不拒绝阿甲的火锅辣味,宁可晚上跑茅房也要满足口腹之欲。”
“想想你连易经八卦都背不下来,却能与道士驳辩屡屡胜利。”
“你可以单纯地快乐,简单地幸福,可以不用背负。”
“你最可以不用原谅。”
女人柔缓的音调从双耳的蜂鸣声里挣扎出来,连薛纹凛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清醒清晰清楚地听个一字不漏。
没有挣脱的手背,大概能给人失去意识的错觉,令女人毫不顾忌地全然倾诉。
但女人却没注意袍袖以上的胸膛,正起伏得更加剧烈。
济阳城的一切都是表象,却有两件事,这世间少人知道,
知道他脸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