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弘治皇帝挥了挥手,似乎对这个数字并不那么在意。
“陛下,刘公他们已经抵达了宫门。”萧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噢,朕差点忘了。”弘治皇帝轻轻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深邃:“这样吧,就让他们先回去,待会儿朕亲自前往内阁,与他们商讨一番,朕确实有许多心事需要与他们商榷。”
萧敬只得遵命:“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心中窃喜,提起笔来,字迹流畅而愉悦。
“朕裁撤宫娥女官九百四十余,朕不近女色,此乃明证。你尚幼,不解宫闱之事,竟敢如此直言不讳,今后切莫再如此,专心致志地读书……”
随着一封封书简的落笔,弘治皇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父皇的笑声如春风拂过,角落里的朱厚照原本无精打采的小脸,突然间焕发出勃勃生机,他裂开嘴笑了起来,可惜,他的笑容误打误撞,弘治皇帝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他只是在自嘲地笑,朱厚照尴尬地笑了笑,重新低下头,专注地数起了蚂蚁。
弘治皇帝心中暗自思忖,朕竟与稚童为伍,这情形,真是既可笑又无奈。罢了,罢了,这书信还是不回为妙。
正要将写好的书信揉成碎片,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他心中涌动,弘治皇帝不禁停下了手,心中一动,却又笑了,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提笔,继续回书。
…………
林蒙从宫中归来,本说要前往西山,却一夜未眠,哪里还有心思出城?只得起身坐上宫门口的马车,回到府邸。刚要下车,身后传来一声:“恩师。”
林蒙一愣,转身望去,只见王守仁背着行囊,孤零零地站在他身后,整个人显得落魄而坚定。
“恩……恩师?”林蒙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且,这家伙怎么连锅碗瓢盆都带来了?好吧,也不是锅碗瓢盆,而是他背着的远行行囊。
吏部不是即将选官了吗?他这个时候,竟然要远行?
林蒙一脸惊讶,那双清澈璀璨的眸子瞪得圆圆的,好奇地开口:“你……”
“我被父亲逐出家门了。”王守仁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叙述日常。
“……”林蒙一时语塞。
“我想了想,父亲给了我生命,恩师给了我智慧,如今父亲要将我赶出门,那正好,从此我就跟随恩师,他日,我的父亲,自然会回心转意的。”
“……”林蒙哭笑不得,一双璀璨的眸子盯着王守仁,认真地质问:“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恩师?”
“孔子云,三人行,我必师焉,这话虽旧,但今日听来,却仿佛石破天惊。学生昔日潜心钻研的程朱理学,如今竟欲尽数抛诸脑后。今朝,唯论语在手,恩师之教诲铭记于心。恩师的学问,源于恩师,恩师便是我的师。恩师啊,您可曾记得,大道至简,那些繁复礼节,又何必徒增负担……这,便是您所教诲的真谛。”
我……真是……不可思议……这番话,似乎是我自编自导的戏码,与我何干?
然而,保持风度,方能显君子本色。
彼时,林蒙被家族摒弃,走投无路,却身怀绝技,实乃江湖中的一柄利剑。林蒙那俊朗如玉的容颜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你的意思是……你不仅拒绝拜师,甚至不屑于送上薄礼,如腊肉、桂圆等寻常之物。更令人咋舌的是,你携铺盖而来,竟是想在我这寄人篱下,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
“是啊,有何不可?”王守仁一脸无辜地反问。
林蒙喉头滚动,心中暗想,这世道,混吃混喝竟成了惯例,莫非真是人性如此?
他瞧着王守仁那精瘦却蕴藏着无尽力量的身躯,那因劳作而布满老茧的手背,以及那额头上鼓起的太阳穴,不禁心中一紧。
罢了,拳头硬,就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