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比他人多一个选择:只要自己的尸体脱离目前这个电磁屏蔽的环境,那么充当个人黑匣子的植入终端就会自动发送事故信号,黑匣子独立于植入终端处理器的稳定性设计让一般Emp也无法破坏其功能,随后其他自己就会在背靠pdc的情况下替自己复仇。
对常人而言他们面对危机需要付出仅有一次的生命,但章泽权只会损失数天的记忆。只要想通个人存在的问题,理性就能很容易压制住求生本能。
布恩迪亚自信Emp摧毁了章泽权直入终端的全部功能,因此才如此坦然地跟章泽权聊这些事,他相信章泽权作为死人不会泄密。
所以他依旧轻描淡写地回答:“不是谁让我这么做,而是所有人都告诉我别这么做,那作为马孔多人,我又怎么忍得住不去试试呢?”
他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但这算是承认了他是主犯的意思?章泽权希望自己不再响应的植入终端还能有最后一点儿录音功能,自动保存他有生命信号时的最后五分钟音频,给其他自己留下足够多线索。
这种可能性不高,但至少比章泽权能活着出门更有可能,所以章泽权还得保证自己会死在对方认罪的五分钟内。失血不可控,他现在要在五分钟内让布恩迪亚杀死自己。
“……那有够遗憾的,坏种,泰勒活得好好的,你的‘起义’是以失败为目的的吗?”章泽权开始嘲讽,却发现失血让他一向自豪的嘲讽能力都变得软弱无力。
“可是这次是我第一次试着干点大事啊,杀人犯先生,结果直接就把你引出来了,我觉得还算进度喜人吧?”布恩迪亚撇撇嘴,似乎忘了他刚才说过他曾有“32场失败的起义”。
章泽权想继续挑衅,但说出的话却像某个旧时代动漫里的反派发言:“喜人?你不知道你对抗的东西是什么,你连一星期都藏不下去,崽子。”
“我要面对的是克隆人军团啊!杀人犯先生,你再次出现之后我就想明白了,我设计验证这么多次的激光诡计怎么可能杀不死一个人类?三十年前杀死我父亲的青年杀人犯怎么可能外貌一成不变?”布恩迪亚的眼睛闪着光,就像第一次发现巨大独角仙的孩童。
他真的猜到了真相,章泽权感觉自己的疏忽捅出了巨大的篓子:“那你就该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你再聪明,在绝对的科技代差和侦查优势下也迟早暴露。”
布恩迪亚拍一下脑袋,像是想到什么:“你说得很对,你说得很对啊,你提醒我了,杀人犯先生,科技代差啊。我现在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了,明明我刚刚还在为怎么处理你的尸体发愁来着。”
章泽权发现他居然真的是临时起意,什么疯子才会日常揣着一把枪和Emp生活?而且他这句话里似乎还藏着什么更疯癫的逻辑关系……
昏沉和冰冷的感觉笼罩了章泽权的思维,让他的思绪变得迟缓,但他正耗尽最后一点生命力去跟上这个疯子的逻辑。
科技代差——他明明认识到了他袭击的pdc有这么大的优势,却好像他才是能利用科技者般兴奋,可地球上绝不会有在情报和科技上超过pdc的势力……
除了三体人。
而作为袭击了三体人重要监控目标面壁者的犯人,布恩迪亚很有可能正在被智子监视。
很显然,布恩迪亚想到了这一点,如果他以此行为作为投靠三体人的投名状,那么他自然就会得到远超地球方面的情报支持……
三体人看到正在发生的这一幕,会做出怎样的判断?在Eto已经成为历史笑柄的当下,已经很久没人担心地球叛徒的问题了,三体人是否会冒着被大壮发现的风险重新在地球扶植代行者?
飘忽的思绪正在逸散,章泽权没能思考出答案,但看到了布恩迪亚开心的笑。
“我其实不叫布恩迪亚,杀人犯先生。”
在章泽权理解完这句话之前,他开了枪,对准章泽权的眉心。
“布恩迪亚”做完这一切,惬意地坐在了沙发上,丝毫不在意旁边血泊中章泽权的尸体,开始如同演员排练般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砰,砰砰砰,砰,我刚刚开了五枪,还剩下一颗子弹,正好够吞枪自尽。”
他把弄着手里的枪,顿了顿又说:“这样就会有两具尸体和一个阴谋被永远埋葬,未免有些可惜。或许有人能劝劝我,告诉我其实有另一条路。”
“比如我想试着颠覆一下世界秩序,而另一些势力需要这个世界的秩序被颠覆,在给目前秩序顶点那个人找麻烦这件事上,说不定我们有一些共同利益。”
“不过毕竟是临时起意的杀人嘛,所以其实我并没有一个善后计划,甚至没有存款给酒吧老板重新装一次隔音壁了,所以很需要潜在合作伙伴的一些小小帮助。”
说完,他很随意地把枪抵在自己的头上,开始等待。
等待的时间并不久,“布恩迪亚”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白色的文字,就像历史课文上记载的那样。
智子打出的文字规律地出现在“布恩迪亚”视网膜上,用严谨规范的措辞对他们的合作关系做出定性,告诫他要记得开门前毁掉章泽权的植入终端黑匣子,又为他规划了一整套不引人怀疑的脱罪与潜逃方案。
来自遥远世界的文明再次在地球上找到了合作者,而这孓然一身的合作者却突然说着些不知所谓的呢喃。
他说,漫长的雨季结束,马孔多该迎来风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