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还跟门口的保镖发生了口角?”
“口角?没有,我只是让他让开,我想出门。”
薛妈叹了口气,脸上的伤疤慢慢向两边舒展着,像晒干的菜叶。她斜着眼睛说:“他们有他们的难处,吴先生命令他们这样,他们也不好不执行啊!我们要做的是,尽量少给他们添麻烦,配合他们的工作……”
“薛妈,我问问你,你知道要加害吴先生的是些什么人吗?”
薛妈一愣,说:“不知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人家既然是针对吴先生的,那伤害其他人干什么?总不可能无的放矢吧?”
“现实情况是,他们往往不分青红皂白。吴太太,以前看护花园的叶师傅,不都惨死在他们手中吗?你再看看我这张脸,我不想让你变得跟我一样,我是为你好。你不听也没办法,出事你自己负责,到时候别找吴先生赔偿什么损失,打起官司来,再亲的人都会撕破脸皮,何况你还不是吴先生的亲人。记住,我是严肃告诫过你的,别怪我没说,这样我对吴先生也好有个交代。”说完就起身扭着肥胖的身子进了厨房。
大家被薛妈慷慨激昂的言辞搞得面面相觑。
妏秋说:“要不你就听薛妈一次,下午别出去了!”
妏夕也劝:“就是,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好老师。你说过的,练习曲弹出来像两把吉他同时演奏,你教教我嘛!”
“这个练习曲不能着急,记住,开始不要照曲谱上Allegro的记号弹奏,要慢慢熟练然后加快速度。我刚才说过,你下午休息吧,让血泡也休息一下,我想出去走走,整天待在这个宅子里,太闷了。”
姊妹俩撅起了嘴。妏秋说:“出去散散心也好,简老师也够辛苦的,不过,你可真要小心,这些人是丧心病狂的,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我们家人呢!”
“我会注意的!你们放心吧!”
立德尔咖啡馆在亚尔培路,下午两点,简晗坐辆黄包车赶了过去。刚到亚尔培路口,就听见前方传来三声枪响,接着街上的行人像蝗虫一样呼啦啦飞了过来,黄包车师傅惊骇地站住脚步,两条腿直打颤。
这时,一辆蓝色的小汽车嘶嘶尖叫着,扭着身子向飞奔的行人撵了过来,先是撞到一个笨拙的中年妇女,然后撞翻了一个货摊,更让简晗吃惊的是,有三个戴着礼帽、穿着白衫、裹着绑腿的青年人,手里端着驳壳枪,拼命追着汽车射击着。
“哒哒哒……”枪声震耳。
汽车终于失去方向,剧烈地晃动着身子一头撞向街边的电线杆,“嘭”的一声,引擎盖冒出一股白烟,汽车开始起火。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浑身是血,从车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三个青年人端着驳壳枪冲了过去。
中年男人用身体把小孩护着,回头用绝望的眼神望着那三个青年人,哀求道:“别……伤害我儿子!”中年男人嘴里冒出了红色的气泡。
“哒哒哒——哒哒哒哒——”三个枪口同时喷射,中年男人从地面弹了起来,随即像过电一样剧烈颤抖着。高速旋转的子弹进入他的身体后,最大的伤害不是子弹前进,而是旋转力,它把每个弹孔周边2…4厘米的肉绞碎了。
第四章 印在第二张纸上的字痕(9)
三个青年人击毙那个中年男人后,迅速消失在小巷里,现场传来那个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简晗被这一幕吓呆了。更让她吃惊的是,刚才做鸟飞状的行人此时又慢慢向被击毙的中年男人围拢过来,他们惊恐的眼睛渐渐被兴奋代替,随后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简晗不解,问车夫。车夫说:“是锄奸特工队干的,被打死的绝对是个汉奸,活该!”说完弯腰拉起车把,继续向前赶路。
锄奸特工队?跟老沈和刘晓鸥他们是一伙儿的?
到了立德尔咖啡馆门口,简晗下了车,付了车费,发现刘晓鸥正在不远处等她,看见简晗后他笑眯眯地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是你们干的?”简晗问。
“嘿嘿!”刘晓鸥笑着,“锄奸是每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惩治他们,警告世人。我不知道刚才的事儿是谁干的,估计是市民自己组织的锄奸队,这种锄奸队在上海多如牛毛,我非常钦佩他们。”
“我也非常钦佩你们!”
“当然,全上海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
简晗哼了一声:“你知道我钦佩你们什么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