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董昭大喊一声,丢下干柴就跑了过来,跑至面前,“扑通”一下就跪在他面前,泪水从眼眶溢出,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伊宁收了功,彭渐缓缓起身,走近扶起他来,打量着他的脸,说道:“孩子,还好吗?怎么到此?”
董昭道:“我……我被周师伯逐出山门了……”
“什么?他怎么干这种事?”
“我比武的时候打伤了吴非师兄……他就把我……”董昭擦泪,说不出的委屈。
彭渐心中明了,这孩子已经练出内力,只是自己尚且不知,所以出手的时候自己也浑然不觉,定是如此。
他摸了摸董昭的头:“无妨,现在,随我上山,师祖替你做主!”
“嗯嗯嗯。”董昭像个小孩子,连连点头。
彭渐回头,看着伊宁道:“我走之后,若这孩子仍然无法待在钟离观,就麻烦你照拂了……”
伊宁想了想,点点头。董昭恭恭敬敬跪下,给伊宁磕了三个头,说道:“这些日子,多谢伊女侠相救之恩,董昭日后必将报答!”
伊宁仍然面无表情,只是转过身,伸出左手摆了摆。董昭往前走,彭渐却落在后边,彭渐转身起手向伊宁作揖,轻声说了句:“若你以后遇见我师弟汪澄,请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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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宁眉毛一蹙,点点头。这话董昭没听到,他只是有些疑惑,师祖怎会向她行礼?他没多想,彭渐已然走来拉着他的手,跨步向青莲山走去。
夜色将近,祖孙俩手执手,大踏步朝青莲山走去,五里路只是平地的路,上山进观里还有数里之遥,董昭一路上诉尽衷肠,彭渐只是好言安慰,五里路走了三四里,彭渐忽然一个踉跄,董昭赶紧扶住他,疑惑的问道:“师祖身体不适?”
他摆了摆手,说道:“快走。”彭渐暗中运转气劲,却感觉自己丹田寂静,再也生不出一丝真气,而经脉中却寒气涌动,运转不停,他明白自己生机已断,若非伊宁的真元给他续命,他连这里都走不到,他此刻只是个油尽灯枯的老翁罢了。
眼看离青莲山的山下青石梯还有数十丈的时候,彭渐忽然弯腰,大口的喘着气,脚步停下,似乎很痛苦。
董昭慌乱不已,问道:“师祖,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内伤?”
彭渐脸色已苍白,再不复飘然若仙的模样,他重新提气,可丹田却如干裂的大地,并无一丝生气,经脉虽然还在运转,但凉意已少了许多,他心急不已,提着步子要走,他说道:“我寿元将近,快点上山,我要交代后事……”
董昭震惊到四肢发凉:“怎会如此!”
彭渐道:“人固有一死,武功再高的也会死的,我们快些走。”
董昭一把凑到彭渐身前,背过身道:“师祖,我背你,我们一起回家!”说罢他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一幕让山下某个农夫模样的人看到了,那人一双眼睛如狐,狡黠的窥视着这一切,待董昭上山,他便飞速的掏出一只信鸽,放飞了出去。
奇怪的是今天山门下一个守山弟子都没有,极不寻常,董昭一时也没察觉到。背人上山,起初还好,后来便觉不堪重负,他一直呼唤着他的师祖,彭渐起初也是轻声的回复他,可之后声音越来越小。今天这石阶也彷佛格外的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完,董昭双腿如灌铅,他仍然一阶一阶的爬着,可腰却越弯越低,忽然,彭渐道:“孩子,放我下来。”
“可是,师祖……”
彭渐声音变得有力了些,说道:“我有东西给你……”
董昭放下彭渐,彭渐竟然站直了身体,一把撕开自己的袖袍,从一处夹层中抽出一张丝帛,上边密密麻麻写着字,他把那卷丝帛递给董昭,董昭疑惑道:“这是?”
“这是《太乙经》,是我毕生所练的最高武学,也是我钟离观的镇观武学……”
彭渐继续道:“文山不善,诸川不礼,夷洲太戾,玉真太傲,其余弟子良莠不齐,皆难有成,唯有你,禀性纯良……可承我之武功……”
董昭道:“可我,连丹田都没有啊……”
彭渐道:“无妨,你以后会知晓的……”然后他撕下道袍一角,咬破手指,忽然浑身颤抖起来,然后直接往地上扑,董昭一把扶住他,只见他异常吃力的一手沾血,一手抓布,指尖颤抖,写道:掌教玉真,不得逐。逐之后画了一横,只是那个字没写完,彭渐手一撒,没了气……
”师祖!师祖!“董昭大声呼唤,用力的摇晃着彭渐的身体,可彭渐终究是不再动了。一代武学宗师,罕世高手,就此陨落,时年七十六岁。
董昭擦着泪,手里拿着《太乙经》,望向高高在上的山门,心中思索,师祖死在半山,自己若就此离去,纵无人知晓,自己也当愧疚一辈子,带着师祖的遗体上山,还不知周文山会拿他怎么样,这《太乙经》过于重要,带身上不安全,他想了想,便在石阶外的一颗小树下挖了个坑,用油布包着,埋下《太乙经》,上边压着几块石头,做个记号。然后他把彭渐遗书塞进怀里,重新背起彭渐,一手抓着彭渐的宝剑,一手拿着拂尘,望着夜色中黑压压的青莲山,坚定的走了上去。
无论如何,师祖必须落叶归根,遗蜕归观里。
当董昭背着彭渐的尸身上了钟离观的观星坪时,立马被道士们团团的围了起来,见了董昭,有人指责,谩骂,见了彭渐的尸身,有人愤怒,悲恸。
三个穿着赭色道袍的长须道士,开口道:“怎么回事?”
此人正是周文山,后边两个一个高一个矮,分别是傅诸川,简夷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