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略微平复下自己的震动,又再去看屋子里的其他人时,忽然觉得,若是今天少帅果真下了逮捕命令,一众弟兄虽然仍会无条件的服从,可是,这心里的寒意失望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消弭不了的了,或许,还包括他自己。
他正带了这样矛盾复杂的心思,略微出神,车子却已经到了会场门外,他随着墨鱼正下车进到会场,才知道因为委员长的到来,会议暂时休庭。
一路来到了休息室里,委员长看起来心情甚好,见了薄聿铮,即刻笑道:“忡霆,辛苦了!霍丘之战虽历经艰苦,却最终取得了胜利,打出了国军军威,忡霆指挥有方,深堪嘉慰!所以我特意赶了过来,进行嘉奖,也鼓舞鼓舞士气。”
薄聿铮闻言应道,“多谢委座记挂。”“忡霆下一步有何部署安排?”委员长又问。
薄聿铮听了这一句,却是略顿了顿,终是慢慢开口:“我的意见,委座是知道的。如今日本步步紧逼,我们实在不应该再把力量消耗在内战上面,抗日是民心所向。”
齐剑钊胆战心惊的看着委员长当即就变了脸色,耐着性子又重申了一遍攘外安内的方针,而少帅却也态度坚持,两个人就是越说越僵,幸而此时,有人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回报,“委座,会议就要开始,各委员已经入席。”
那委员长压了压脾气,对薄聿铮道:“先去开会,你是党国军人,又是剿总副司令,理当服从国家政策,为下面的人作个表率。”
他说完也不理会薄聿铮的反应,率先便往会议室行去。
许是因为两位重量级任务面色都不太好的缘故,整个会场仿佛都被笼罩在一股无形的低压之下,好不容易到了临近尾声的时候,那会议主持看了一眼薄聿铮,却还是只得按照议程硬着头皮开口道:“下面,请副座为此次霍丘战进行总结。
有掌声齐刷刷的响了起来,而那掌声响过之后,会场里便又重回寂静。
待到人们都忍不住带了疑问,齐齐向主席台上不发一言,亦没有任何动作的薄聿铮时,他却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向发言席。
他的身姿笔挺,面色却是冷峻,所说的话亦是极短,不过短短的十二个字,每一个字音都敛得极沉,就那样重重砸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同室操戈,败不足耻,胜又何喜?”
第六十回
亦笙的手中,握着一张今晨的报纸,她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暗暗做了下深呼吸,又一下,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微微的颤抖。
她的丈夫,因着一意请战抗日,不惜将自己置身于如此艰难的境地,而现在,不明真相的民众们却仍是将愤怒的矛头齐齐的指向了他。
“……为国效死成了盗世欺名的一句诳语,上海战败,而他死在哪里?不但自己不曾死,反倒将枪口掉转对准了自己的同胞……”
那一篇文章,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每一个字都在暗地里明明白白的指向了他,又犹如一把尖刀,深深剜进她心里,却偏偏,还击不得。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不能和他们计较的,亦笙不断的告诉着自己,却还是克制不住,连身子都气一直在微微的发抖,恰此时,偏又听到有汽车开进院子的声音,伴着大门外那一阵阵隐约的抗日请愿的激昂口号一道儿传了进来,几乎是出于本能,她“啪”的一声便将那报纸合上,然后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步子很快,腰身亦是挺得笔直。
车子进来院子,车上下来的却只有齐剑钊一人,他见到亦笙一脸凛然保护的姿态,反倒是怔了一怔,“剑钊回来取一份文件,少夫人怎么出来了?”
亦笙这时才想起,薄聿铮去参加军委会的临时会议,不过刚出门不久,怎么可能那么快回来,倒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
那些尖刻的话便是放到她自己身上,她也不过只是付诸一笑,并不会去在意。那些话可以是针对任何一个人,却不能是他,他不该受到这样的误解,纵然他并没有因为这些说过任何一个字,可她知道,他的心底绝不会好过。
齐剑钊取了文件出来的时候,见到亦笙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微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听得声音,抬起眼睛来看他,问,“今天的会议,蒋夫人有没有随委员长同往会场?”
齐剑钊眸光略微复杂,摇头答道:“没有。”
亦笙点了下头,复又笑了笑,“知道了,你去吧。”
齐剑钊却没有动,犹豫片刻,问道:“少夫人问起蒋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亦笙又是一笑,“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齐剑钊却显然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又迟疑了下,终是对着亦笙开口道:“虽然少夫人这样说,可少夫人的想法,剑钊还是能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