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成。”
这已经是出乎意料的成功率了。鹤长老顿时泄了气,像个被戳破的皮球:“好吧,不过此事我作不得主,你跟我去鸠摩大人那里说说。”兹事体大,他不过是个长老兼仙植园副园主,哪有权利定夺?
此时夜色已经深重,然而事关重大,鹤长老仍然连夜带着她抵达了鸠摩的居所。
门主大人的庄园在一片小湖旁边,面积至少是她的十倍,看起来雍容又气派,如茵的绿草修剪得很整齐,绣球花装饰着外墙,院墙内还栽着很大一颗金合欢树。只是入冬之后不开花了,有些光秃,但始终有淡淡的香气传出。
两人在厅内静候。很久之后,鸠摩才披着大氅走了出来,肤色微微泛红,更显得面孔愈发圣洁,而身材越发妖娆。她看到宁小闲,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
是错觉么?宁小闲怎么觉得,鸠摩眼中闪动的是不喜的光芒?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人家记住她了,她自嘲道。
长天不吱声,而一旁的穷奇嘿嘿笑道:“这味道、这味道。嘿嘿,这只凤凰刚刚行过房。她就是用清洁术再洗一百遍啊一百遍,我也能闻出她满身的情|欲味道来!”
看来她打断了门主大人的闺中乐事,宁小闲不自在地低下了头。不知鹤长老看出来了没有,不过他脸皮厚,面不改色地轻咳了一声道:“门主,血梧桐医治有望,然而宁小闲有些医治上的要求,属下不敢作主,还请门主定夺。”
鸠摩原本蹙着眉,闻言抬头,目光中闪过喜色:“血梧桐果真能治好?”
“七成把握。”宁小闲道,“不过我行秘法时,须无旁人在侧,方能专注。”
鸠摩漫不在乎地对鹤长老道:“那好办,弄间屋子给她。”
“门主。”宁小闲不等鹤长老接话,抢先道,“我需要的是绝对安静的环境,所以,不能有人在侧,不能有他人的神念窥探。”
鸠摩这才正眼看她:“你的意思是,谁也不能看?”
“是!”
鸠摩一双好看的黛眉顿时竖了起来:“好大的胆子!血梧桐乃本门重宝,怎能由着你胡来?”她面相虽然稚嫩,但一变脸仍然有赫赫凶威扑面而来。
“血梧桐命悬一线。我这治法又颇凶险,只要受到半点打扰就前功尽弃。”宁小闲却像根本不受她的威势影响,坚持道,“我方才以吊针之法暂时吊住了血梧桐的命,让它还能再多活几天。但若不及早救治,它迟早也还是要死的。”
鸠摩移目望向鹤长老,看他点头以示宁小闲所言不虚,这才淡淡道:“血梧桐如此危急之时,你还有胆子跟我讨价还价,看来你入宗时日尚短,还未见识过荆棘堂的本事。”
若论口头之利,宁小闲怎会输人?她微微一笑道:“我这救治之法讲究心细手稳。若是到荆棘堂走一趟再出来,恐怕我的手脚就没那么稳了,血梧桐如此娇贵,万一失手,我死不足惜,这世上可就又少了一株神物。”她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来毛遂自荐,不就是为了等鸠摩几乎陷入了绝望,这才会答应她的条件么?
并且她也有八成的把握,鸠摩会把握这最后的机会。
第421章 在其位,谋其政
“什么?”她今晚说出这两个字的频率大大增加啊。这样不好,显得自己很浅薄。
“在其位,谋其政。你若坐到他那个位置去,就会明白他的想法。”他的语气很悠然,“他确有几分相信鸠摩打算对付他,所以这指认尽管很荒谬,却戳中了他的心事。经过了最近这一连串事件,琅琊就会想,是不是当日他和端木彦交易之事,被你或者青鸾给传到鸠摩耳中了。毕竟青鸾当日被他出卖给了阴九幽的分身,虽说最后性命无碍,但对他自是怀恨在心,将他的秘密告诉鸠摩再正常不过了。嗯,你告诉七仔,让青鸾最近离琅琊远一些,最好能说动她跟我们一起离开巴蛇山脉。”
“你也知道,隐流一直是多首领制,如果他要脱离巴蛇山脉的话,鸠摩终于有机会独揽大权。这是前面在任的门主始终无法做到之事。然而琅琊就算能自由进出巴蛇山脉,也压根儿没打算放弃隐流主门的权力。他之前想弄来**汤的时候,肯定就已经想好了后手,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宛若新生的自己尽快熟悉原有的身份,重新做回隐流的门主。此时你跳出来,说有更好的办法,他当然更高兴了,对门主大权更不会轻易放手。”
她不解道:“假设鸠摩知道琅琊打算服用**汤,她为何不待那时再夺权?毕竟刚喝过**汤的人神魂一片空白,她借此时行事,岂非稳妥得多?”
“夜长则梦多。并且从你们多日来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鸠摩这女人贪婪刻薄。和她共事了数百年的琅琊自然更加了解她的品性,若说她等不及了,琅琊也不会怀疑。”长天见她还是不解,笑道,“还是听不明白嗯?那么我问你,你曾说过。华夏古国有些皇帝明明只有一个独生子,待他归天之后太子必定要顶替他成为新皇。”
她点了点头。
“那么,为什么太子还要发动政变夺权呢?”长天道,“可不就是惟恐夜长梦多。急不可耐?权力这种东西,尝过其中滋味的人就再也不想放手。琅琊自然会想,鸠摩也防着他,认定他不可能毫无后着,所以趁此机会削弱他的势力,弄臭他的名声。与其等他妥当布置完毕,不如自己抢先出手。再说,一个女人什么疯狂的事做不出来?”
这话指责面太广,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事情听起来荒谬得很,却不是不可能。”长天笑道。“但琅琊的到来至少说明了一件事——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那人搅起这么多风雨,想要对付的就是鸠摩。就连安排天涯海阁长老做这项指控,其实也不过是做给琅琊看的。”
她忍不住道:“难道琅琊看不出来?”
“看得出。”他轻轻一笑,“看得出又怎样?只要激起他一点点怀疑。这个疑问就会像种子一样种在他心间,让他不得不想。并且由于最近这一系列事件发生之后,琅琊都持冷眼旁观的态度,所以鸠摩很可能会更觉得他是始作俑者。”
这些破事儿果然是弯弯绕绕,她还是安静地当一个……仙植园长算了。她斜眼睨着他:“我怎么觉得隐流陷入了战事,你倒是毫不心疼呢?每天都有妖兵死伤。我说,这妖宗当真是你一手拉扯起来的?”
“当真。”他一本正经。“这点儿小事,对隐流来说不算什么。它安逸了太久,正该活动活动筋骨,免得从里到外都朽掉了!”
等她慢悠悠走到仙植园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小半天。月儿如圆盘高悬空中,山风清冷。夜枭在丛林中长鸣,令人毛骨悚然。这样的月夜,真是适合狼人出没啊。她长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将身上的袍子抓紧了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保留着凡人的动作和习惯。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回头去看徐弄幽,他面上果然露出了讶色:一个女藤妖,怎么会觉得冷?
偏又在这细节上露出马脚。她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次,这才抬腿进了仙植园。
从遭遇爆炸之后,仙植园基本恢复了原貌,但总归是大伤元气,园中的草木就不如原本旺盛,看得她这个爱花爱草之人一阵黯然神伤。这里的警戒力量也加强了,她刚过了蟾先生那一关,就有护卫上前问明了来意,又反复验看了她的铭牌,这才将她带了进去。